等孩子长大些,还可以教他们击鞠,他带女儿,她带儿子,分成两队一较高下。
他不觉弯了弯嘴角,目光也变得温柔。
她总担心自己受安国公夫妇影响,不会养育儿女,但他直觉,她若有了孩子,将会是个很好的母亲。而他会和她一起,悉心陪伴他们长大,绝不让自己经历过的事重演。
……
今年的礼物——
他意外地发现,居然是一沓画纸。
她的丹青堪称一绝,尤其擅长描绘风景和静物,但眼前却是他的画像,有的是策马驰骋,有的是端坐桌前奋笔疾书,有的是从容不迫地倚在门边,眉目含笑,似乎在看她。
最早一幅还是在京城的时候,最近则是他在龙兴寺专心致志地雕刻祈愿牌的情形。
信件末尾写道,原本还有一句话,若她在他身畔,才算得上是吉语,如今分隔两地,便暂且搁置,等重逢之日,再由她亲自说给他听。
也算为他留点牵挂,让他安然无恙地从战场回来。
慕濯轻轻一叹。
她何必多此一举。
殊不知,她的存在便是他此生难以割舍的牵挂。
两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换得一世圆满,他定会信守承诺,与她走到白头。
合上信笺,他心中百味陈杂,无数情绪纷至杳来,将他的胸腔填满。
霎时间,漠北的寒风远去,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她用这样别出心裁的方式回溯十载光阴、横跨地域阻隔,替他找回曾经缺失的温情,也向他呈现出另一种可能。
虽然他的命运没有改变,她也被迫屈从于安国公府的生活,但彼此相伴,前路便不再孤独。
阿鸢。
他默念她的名字,珍重地将纸张贴在胸口。
-
夜色浓酽,月上树梢。
长街寂静无人,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前。
车夫请示道:“娘子,我们已临近长安,您看是要进城,还是直接前往杭州?”
“时间紧迫,当然要走最近的路。”时缨不假思索道,“明早卯时出发,不去长安。”
车夫应下,回身帮忙搬行李。
时缨抬头看到客栈门外挂着的橘色灯笼,念及今天是慕濯的生辰,不禁一笑,令青榆去跟店小二要了壶酒。
上楼走进客房,趁着青榆和丹桂打水、收拾床铺,她斟满两杯,对着窗外月色举了举,一饮而尽。他在外征战,碰不得酒,应当也不会庆祝生辰,那么就由她一并代劳。
她在心底默念那句未能说给他的话,将另一杯也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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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杨尚书父女抵达灵州。
到得王府,万公公恭敬地请两人进门喝杯热茶,去往堂屋的路上,杨尚书忍不住一问,才知岐王与王妃都不在,一个先斩后奏挥师北上,另一个据说是南下省亲,说不准何日才能回来。
杨尚书脑袋一嗡,瞬间呆在原地,寒风凛冽,他的后背沁出的冷汗却打湿了衣服。
岐王未经允许,就擅作主张对北夏出兵,倘若皇帝知晓,一气之下迁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杨九娘劝道:“阿爹,事已至此,您若立刻回京复命,陛下雷霆震怒,定会降罪于您,或许您还将遭受牢狱之灾,与其这样,还不如暂且留在灵州,等岐王殿下班师,再向他请求帮助。”
杨尚书听出她言外之意,念及万公公在场,不好议论岐王,一时陷入沉默。
杨九娘却毫无顾忌,接着道:“岐王殿下十月初发兵,日夜兼程,此时多半已经到达北夏王庭、兵临城下,如果进展顺利,年前他定能返回灵州。至于京城那边,您久久未归,陛下再派人前来询问情况,少说也要十二月之后,届时,您与岐王殿下商议对策,总好过您孤军奋战、独自面对陛下的怒意。女儿知道,您不愿插手夺嫡,但现在,已经由不得您置身事外。”
她嗓音温和,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杨尚书缓缓叹出口气,认命地点了点头。
太子的品性他看在眼里,本就德不配位,况且他“患病”后,京中风言风语盛行,甚至有人猜测皇帝要另立储君。
相较那些年幼的皇子而言,岐王入主东宫自是好事,将来他即位,定能彻底整肃一下朝中风气。什么孟家、时家,整日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早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管家,”他看向万公公,“老夫和小女须得在贵府多叨扰一段时日,还望见谅。”
“杨尚书不必客气。”万公公笑眯眯道,“王妃娘娘以前经常跟我等提及令嫒,杨娘子深明大义,也是您教女有方。二位贵人大可放心在此落脚,静候殿下凯旋。”
杨尚书拿定主意,便不再慌张,谢过之后,随他走进屋内。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马车驶入灵州。
林氏害怕吃闭门羹,不敢去王府,便与时维在客栈住下,打算观察几天,摸清时缨的日常动向,最好能趁她外出之际将她拦下,再软硬兼施“请”她回长安。
半下午,时维百无聊赖,带了两个家仆到集市上闲逛。
他左顾右盼,打心底里瞧不起灵州的寒酸,不由开始想念京城的纸醉金迷。
原本他并不想出门,只是母亲好言相劝,若能依照计划绑走时缨,也算是大功一件,他跟着沾沾光光,就算无法官复原职,能从皇帝手中讨要些赏赐也不亏。
再者,他出事之后沦为京中笑料,颜面尽失,已经许久未曾出门,也该趁此机会换换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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