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少女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住,不再游走。
说完那句话后, 徐晏便拂袖走了,没再做半点停留。面前雪地上留了几个脚印,还有革靴踏在雪上的声音。
飒踏声响, 每一声都让几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待那声响逐渐听不到了,心知是太子走远以后, 几人方才恍觉后背竟已出了一层冷汗。里层的衣衫黏在身上, 极为不舒服, 但几人却没敢动, 生怕太子去而复返。
太子刚才说的:再有下次割了舌头。
若放在别人身上, 她们定然不信,顶多收敛些罢了, 却不会怕成这样。
然而太子自小乖戾狠辣,四皇子是他亲弟弟, 尚且未曾手下留情过,何况是她们?
徐晏走得极快, 像是逃一般的, 根本不敢有丝毫的留念之意。
胸腔被瘀滞住,连里头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被他这架势给吓着了般, 侍从颤颤巍巍喊了句:“殿下……”
徐晏没作理会,双拳紧握, 径直阔步往前走着,直到被冷风猛地一吹,方才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先前刚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心尖似乎都在淌着血。
不是一下子汹涌而出, 而是一点一点的往外淌着,细水长流。可正是这般,才让他越来越倍感无力。
“回去说一声,那幅画先收起来,今日不必拿出来了。”走了几步后,徐晏方才想起了刚刚才画好的那一幅画。
本是准备拿去送她的,可现在人都没来,他想送也没处可送。
以前不曾在意过,如今亲耳听了方才知晓,那股子心痛难耐的感受,究竟有多锥心刺骨。
往太极殿而去的路上,却是恰好同皇帝的御辇撞上了。
“阿耶。”徐晏淡声唤了句,躬身行礼。
徐遂坐在涂了金漆的御辇上,轻咳了几声,垂眸看了他良久,终是道:“三郎,你这么大的人了,手足之情,也总是要顾上一顾的。”
能让皇帝今日特意说一趟的,除了楚王的事,徐晏再不做他想。
心底微微发冷,徐晏却是叉手弯腰,温声说:“阿耶教训的是,宴定当谨遵阿耶教诲,与诸位兄弟之间,自然应当是兄友弟恭。”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意味分外明显:兄友弟恭,楚王做兄长的友善了,他这个做弟弟的方才会恭敬。
“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总是这么性子烈,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徐遂手指紧扣住御辇扶手,因手藏在衣襟下,从外面虽看不到,他自个却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用力。
他面容倏尔冷了下来,原本挂着的那么浅浅一抹笑,竟是半点也寻不到。
徐晏却是抬着头与他对视,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眼中似氤氲着一汪深潭,其中翻涌着无数暗涛。
良久,徐遂移开目光,扔下一句冥顽不化后,由宫侍抬着御辇走了。
徐晏笑了一声,却是握紧了手心,面色微沉,眸子里似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寒雾。
要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这么多兄弟,哪个不想要他的命。谁又饶过了他?
待到稍稍缓过气后,先前那几个少女便又低声说了起来:
“不是说、不是说殿下极为厌恶顾令颜、烦透了她么?”
“我怎么知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那殿下刚才说的话,说缠着人不放的不是她,而是殿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谁都知道,是顾令颜缠着殿下啊。”一名少女喘着气说,此时胸腔里憋得慌,呼吸都很是不顺畅,“如今怎么就掉了个位,殿下亲口承认是他缠着顾令颜?”
她那双眸还是微微睁大的,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与惧意中回过神来,手指尖都仍旧在打着颤。
有人接话道:“所以殿下才是那个纠缠不休的?外面岂不都是乱传的?”
另一着绿衫子的小少女瞪了她一眼,恨声道:“殿下以前明明最是烦她,谁知道现下是怎么回事。再有,你刚才离得最近,有人来了你怎的不吭声?”
那少女有些委屈地说:“地上覆了层雪,脚步声都轻了许多。我压根都没听到有人来,怎么吭声?”
绿衫少女面色不大好看,还待再说时,却被旁边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给打断了:“行了谢琳,话头是你先挑起来的,怎么还好意思怪起别人来。”
几人吵嚷一通,心情更是糟透了,便没心思再留在此处,转而往清思殿的方向走。
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心里岂能藏得住事,勉强按捺了一会后,便在人堆里将刚才听到的话给传开了。
朱贵妃原是在同一众命妇说话,眼见那群小姑娘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似是低着头在说些什么,便召了侍女过来说:“你且去问问,她们说的什么,竟是高兴成这样。”
侍女应了声下去了,朱贵妃又问身侧的人:“你坐在我身边有什么意思,去跟她们玩玩吧。”
身侧着胭脂色长裙的少女轻轻摇头:“不了,我在这陪着阿姨就好。”
少女正是七公主,本是要关三个月禁闭的,却恰逢过年,朱贵妃亲自同皇帝说了,提前给放了出来。
听了她细声细气的话语,朱贵妃难得的多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出来。
从前顾忌着不是自己亲生的懒得管,看来关了这一段时日,是吃了些苦头的,否则也不会乖巧成这样。
“去玩吧。”朱贵妃又说了一句,“我们说的这些话枯燥无趣,你们小孩子不爱听的。”
这便是不想让她听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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