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家人,你就成了外人,就成了曾经和养母妹妹在一起时一样地位尴尬的边缘人。
可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这么爱你了,你怎么甘心只能短暂拥有他的爱,怎么甘心接受迟早有一天必须退出他生活的结局?
你不甘心,你不可能甘心。
你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樱姐姐?你以后还会和她在一起对不对?”
这和樱又有什么关系,自从和你发生那件事后,他就没打算和任何女人有牵扯了……源稚生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仍是心平气和地哄你:“不会。我不会和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任何其他女人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开除她。”你说,“或者把她调离到其他部门,反正她不能再当你的助理。不止是她,以后你身边的直系下属里,都不可以再有异性。”
“你这是什么要求?”源稚生皱眉,刚想拒绝你,看你一副泪汪汪的样子,他又妥协了一半,“……好,我答应你,以后我的直系下属里不会再有异性。但是樱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会把她调离到其他部门。我说了不会和她有牵扯就是不会有,你不用这么介意她的存在。”
“你连把她调开这个小要求都做不到,还怎么让我相信你以后不会和她在一起?”
你又哭了起来。
源稚生没有再说话。
他觉得实在太荒谬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妹妹进行这种仿佛女朋友审问男朋友感情史的对话,整场对话荒诞又离谱,充斥着小女生的天真和任性,他甚至还答应了你那个胡闹的要求。
他在位高权重的位置上待了很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过人了,最关键的是被哄的那个还丝毫不领情。
这些日子他表面上要履行执行局局长的职责,暗中要想办法抓出幕后黑手,整个人连轴转,真的是身心俱疲,还要安抚你那颗敏感脆弱的心,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执。
你的行为已经完全算得上无理取闹了,可是他又不想斥责你,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
因为工作繁忙,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如果不是有皇血的支持,大概撑不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他不想再进行这种毫无疑义的对话了,你这种应激的状态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源稚生疲惫地轻声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该休息了,明天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我保证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他的本意是想让你冷静一下好好休息,明天再好好和你聊聊你们俩的身份和关系问题要怎么处理,可是他的话落在你耳里的意思就是,他竟然想走。
在你这么崩溃的时候,他竟然想走。
什么叫“今天很晚了你该休息了”?他难道以为现在的你还能睡得着吗?
还是说看你这么崩溃的样子,他竟然能睡得着?
你抱住他,呜呜哭着说:“不准走……你不准走!你走了我怎么睡得着?你想丢下我一个人回去睡觉吗?”
源稚生心力交瘁:“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守着你睡觉好吗?我现在抱你回卧室。”
他神色里的疲倦和憔悴没有瞒过你的眼睛,你怔怔地望着他,心想,和你在一起真的有那么累吗?
他甚至不愿意反驳你,仿佛只想尽快打发掉你。
这何尝不是一种敷衍。
你突然有点恨他。
你安静着任由他抱了,直到他把你放下来后,才突然说:“稚生哥哥,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呢?”
这一句真是突如其来。
他仿佛了凝固一瞬,低头望着你:“……你说什么?”
“怀孕啊。”你语气飘忽,“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我们做了防护措施,不会怀孕。嗯……忘了告诉你,前几天用的安全套其实都被我悄悄戳破了,过去这么久,吃避孕药也来不及了。”
空气一时间彻底安静下来。
或许说是死寂更为准确。
其实你骗了他,你根本没有对安全套做什么手脚,是故意刺激他才这样说的。
因为你已经受够了他那张脸总是那么平静,受够了他的情绪总是那么冷静,受够了他那副仿佛无论你做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恨也好,厌恶也好,至少给你一点激烈的反应吧。
至少给你一点反应吧。
你的内心在哭,脸上却笑了一下,继续说:“兄妹之间能生孩子吗?应该不能吧?嗯……没关系,你不想要就打掉好了,反正痛也是我痛,都是我活该。”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种亟待爆发的恐怖情绪充斥着整个空间。
你以为他会训斥你,甚至直接责骂你,然而事实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你一会儿,你从来没有在他眼底看到过那么失望,甚至那么愤怒的神色。
他的失望和愤怒是对谁?是对你吗?
他的眼神就像一根刺扎进了你的心脏,简直比他直接骂你还要让你难过。
你突然慌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假话,这样你在他心里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乖巧的女孩子了,你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啜泣道:“稚生哥哥,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刚才是我骗你的,我没有怀孕,我只是在说气话……”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伸手回抱住你,也没有理你,他只是把你从他怀里拎了出去,转身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源氏重工旗下的医生就带着全套设备直接上门,你被按着强行做了个全身检查。
好消息是你当然没有怀孕,身体非常健康。
坏消息是,给你做检查的虽然是女医生,但是动作十分粗暴,你痛得一直哭着喊他的名字,想求他来救你,但源稚生全程一言不发,像是根本听不见你在叫他。
直到医生们离开后,你还在哭泣:“稚生哥哥,我好痛,我好痛……”
你想抱他想和他撒娇,却被他按住肩膀直接推开。
“痛?这样就觉得痛了?”他低头看着你,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怕痛。”
“你不是对自己的身体很无所谓么?是我特意让医生粗暴点,检查的痛都受不了,流产的痛怎么办?说反正痛也只是痛在你身上是句大话吗?”
从来没有被他用这么辛辣的字眼讽刺过,但你不敢反驳,你哭得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抽抽噎噎地往他怀里靠:“对不起,稚生哥哥,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推开你。
但也没有再抱住你。
刚才源稚生的确非常愤怒,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暴怒了,听你说着那些混账话,把自己的身体看得那么无所谓,他既生气又失望。他把你接回来,千娇百宠公主一样地养着,难道是为了让你这样践踏自己身体的吗?
可是愤怒之后,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其实不在你,而是在他。
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因为心疼你吃过的苦太多,得到的爱太少,作为兄长他加倍地补偿和给予,宠爱你甚至是溺爱你,然而突然得到高浓度的爱,对你来说难道是一件好事么?
你就像每天在渴死边缘徘徊的人,突然得到了广阔如海洋般的水资源,绝对不会只是喝饱就觉得满足,一定要整个人都沉在水里,活活把自己溺死,你才会有安全感。
你对他的依恋已经近乎病态了。
而这种病态的根源,是他对你的溺爱。
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你说,因为担心伤害到你从不拒绝你的要求,对你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他自己都可以因为你想要就给你。
你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
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的爱。
一旦真实关系暴露,身份错位的你,瞬间就混乱了。
你发现你可能有失去他的爱的风险,即便他一再保证一再妥协,你还是会因为内心那个巨大的不安全感而恐惧,甚至发疯,甚至不惜以极端的方式来确定他对你的爱。
可是,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试探确认爱这种行为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哪怕现在的你看起来知错了悔改了,只要你对他病态的依恋一天不消失,你就一天不可能真正好转。
他最初找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正是因为他一步步妥协一步步退让,正是因为他对你的溺爱,才让你走到了今天这种境地。
你是真的快溺死在爱里了,连自我都快消失了。
他心情很沉重。
这种沉重甚至隐隐压过了此前对幕后黑手身份的沉重。
因为他很清楚,你的病态正是他的溺爱导致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花音。”
他握住你的肩,平静地喊了一遍你的名字。
你慢慢抬起头,那双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像初见时一样怯怯的。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叫你,是想继续教训你吗?
可是你已经知道错了。
然而源稚生的表情并不严厉也不冷淡,甚至还透着些许平和。
但就是这种平和,让你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害怕到不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无论你想不想听,他还是开口了。
“一切都不会变,你照旧住在这里,每天会有人接你上下学,银行卡和信用卡不会停,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去餐厅用餐签单用我的名字,每个月我会让人送各品牌最新款衣服过来。”
“小事吩咐管家和司机,大事可以给乌鸦和夜叉打电话,他们会来见你。”
“……他们会来见我?”你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追问道,“那稚生哥哥呢?稚生哥哥什么时候来见我?”
源稚生没有回答。
你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稚生哥哥呢?”
他没有回答。
你接着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稚生哥哥吗?”
他还是没有回答。
你没有想哭,但眼泪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你像一只没有灵魂的破烂玩偶,睁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稚生哥哥,你也要丢掉我了吗?”
源稚生不说话,他的侧脸看起来非常沉默。
“抱歉。”
他只是这样说。
——
妹对待“爱”的思考逻辑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正常人在发现金主是哥哥的时候,正常思维要么无法接受,彻底从情人转换为兄妹,要么藕断丝连,继续一边当情人一边当兄妹,但无论如何,在知道对方是自己哥哥是自己家人的时候,都该多一分安全感对不对?
但妹的思考逻辑不是这样的,她想的是,源稚生只喜欢作为妹妹的她,不喜欢作为恋人的她,那么他迟早会把这部分爱分给其他人,而他对爱人的爱早晚会大过他对妹妹的爱,最终就是她从他那里只能分到稀薄的爱,她接受不了这个可能,然后就崩溃了。
源稚生没有想丢掉妹,他只是想通过一段时间戒断,截断妹对他的依赖,逼迫妹独立自主一点,但妹是受不了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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