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指尖轻抚着那对曾经笑起来风流多情的眼眸,一脸讥讽,“那日本宫在街上遇见裴侍从的外室娘子,她跪在那儿苦苦哀求本宫,想要见她的裴郎一面。”
“也不知那位花魁娘子知晓她的裴郎主动尚公主,该有多伤心。还真是可惜啊,她的裴郎到最后还是选择前程!”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下船。
直到她消失在渔火尽头,一个提灯的白胡子渔翁在甲板上坐下。
他问:“吵架了?”
眉目若雪的男人轻轻揉捏着眉心“嗯”了一声。
渔翁叹了一口气,十分熟稔的在他身旁甲板上坐下,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吵架就好好哄一哄,夫妻之间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
他轻声道:“她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
“那就做些叫她原谅的事情。她缺什么给她买,总能哄好。”
她缺什么……
他突然听过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循声望去,是从半里外的一艘渔村传来。
船上住着一家三口。
应是刚用过晚饭没多久,母亲踞坐在一旁煮菜,
父亲则将自己的女儿抱坐在腿上讲故事。
父亲讲的其实并不好,可怀中的女儿却被逗得咯咯笑,不停地追问“耶耶,后来呢”。
他收回视线,拿了一颗板栗搁进嘴里,随即微微蹙眉。
凉了。
*
谢柔嘉自渔村回来后便直奔皇宫。
她原本是想要请父亲取缔这门亲事,谁知才到紫宸殿门口,就听见父亲与母亲的争吵声。
从小到大,这种争吵声实在听得太多。
谢柔嘉心里本能感到厌恶与害怕,正要走,却听到父亲提到自己,就听了一耳朵。
只听父亲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呵斥,“若是不嫁,朕便送她去突厥和亲!”
“你若敢不顾体面的再闹下去,朕便废后!”
“……”
“你以为,朕只有一个儿子吗?”
“……”
后面的话谢柔嘉一句也不曾听进去。
她呆呆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离开。
文鸢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正欲劝解两句,却见月光下的少女满脸的泪水。
她走了一路,眼泪悄无声息掉了一路。
前面是一方池塘,文鸢眼看着她要跌到池塘里,忙上期拦住她。
“公主,您别这样!”
谢柔嘉终于停下来,拿着一对蓄满泪水的,亮晶晶的眼眸看向她,“若是国有难,需要我这个嫡公主去和亲换取和平。文鸢,我会去的,信我。”
“奴婢相信!”
文鸢抬手替她擦眼泪,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
哭得像个小孩一样的少女抽噎,“可是突厥半年前刚吃了败仗,提出和亲的要求也不过是向大胤示好而已。那突厥可汗老得都能做我阿耶,我是他的女儿,他怎能这样待我!”
文鸢也不知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亲,哽咽,“公主,裴侍从眼下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如何,也去比和亲强!
*
这天夜里,谢柔嘉在文鸢怀里哭到睡着,次日待眼睛消肿以后,便去见皇后。
皇后头疾发作,正卧床休息,见她来,愣了一下,蹙眉,“不是叫你这段日子好好待在庄园里,怎突然回来了?最近宫里没什么事儿,你玩你的就行。”
谢柔嘉打量着才不过短短数日,两鬓之间添了几根白发的母亲,动了动唇,眼泪夺眶而出。
她记得母亲从前最爱美,哪怕与父亲再怎么争吵,都不会放任自己。可如今却为自己,弄成这样。
“好端端哭什么,”皇后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是不是觉得闷得慌?你不是说还想要回朔方,若是想,明日就回去。这一回等玩够了再回来,只一点,这回多带些人去。”
谢柔嘉闻言,心如刀绞。
她将眼泪憋回去,后退两步,伏地叩拜。
皇后被她这一举动吓到,忙上前搀她起来。
谢柔嘉却不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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