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儿闻言,面色一白,眼底渐渐地盈出水光。
裴夫人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心慌意乱,皱眉,“你这样瞧我做什么,可是对我不满?”
“没有,”她忙收回视线,垂睫应了声“是”。
裴夫人这才作罢,吩咐婢女,“去将秋水馆收拾出来。”
秋水馆是裴府最偏僻的地方。
眼下公主定然是因为之前一事同三郎置气,她绝不可能将人给塞到公主眼皮子底下添堵。
待日后两人和好,再将人打发便是。
安排好一切后,身心疲累的裴夫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突然,她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想起柳芸儿的模样,问云春,“你觉不觉得,那花魁娘子生得与我二姐姐模样有几分相似?”
方才对方一入园子,她差点以为是二姐姐回来。
“确实有几分相似,”云春疑惑,“可是当年二小姐死后,表小姐没过多久就已经死了啊。”
裴夫人闻言,心里又难受起来。
裴夫人的母亲一共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便是裴季泽的母亲,二女儿则嫁给当年时任河北道御史的楚耘。
当年黄河水患严重,位于黄河上游的河北道州内死了无数的百姓,可朝廷拨下的几十万贯赈灾款就跟入了泛滥的黄河水似的,连个响都没听见。
而抓出来的贪官,也只有区区一个冀州郡守。
一个冀州郡守能有多大胃口吞下这么多的钱?
太子谢珩震怒之下,亲自去巡视。
与之同行的还有两名太子宾客。
其中一名便是裴季泽。
一行人在巡视过程中,年仅十六岁,被称为太子身边第一谋士的裴季泽不仅查出冀州郡守被人诬陷,还顺藤摸瓜揪出一连串的贪官污吏来,其中背后幕后主使者,竟是自家亲戚,河北道御史楚耘。
他不仅贪赃巨额赈济银,还随意诬陷官员,以至于当年死了数万百姓与数名无辜官员。
太子谢珩怒不可遏,当下判了楚耘斩立决,
至于楚耘的家眷,成年男子被判流放三千里,女子则被充入教坊司。
当年裴季泽因为此事名噪一时。
天下不知裴三郎,不仅才貌双全,还大义灭亲。
可外人又如何能知,自那以后,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因此事沉寂半年之久。
楚耘斩头那日,裴夫人的二姐姐触柱而亡,只留下一个年约十二岁的女儿,名楚玉。
裴夫人未嫁时,楚玉曾在家里寄养过一段时日。
彼时小楚玉也不过只有五六岁,生得清秀可爱,性子也十分地讨喜,所以裴夫人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印象很是深刻。
后来她成婚后,因二姐姐一直随着丈夫任职,她们姐妹之间想来聚少离多,也就再也没见过。
最后一次通信,便是在自己的姐姐临死前一个月。
许是当时二姐姐已经料到自己会死,在信中托她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
彼时她还在苏州老家,等她得知二姐姐身死的消息,急匆匆赶来长安想要瞧瞧被押入教坊司的外甥女时,就听说不甘受辱的楚玉杀了人后在教坊司内投湖自尽。
充为官妓的罪臣之女,本就连尸体都不能领回去下葬。
更何况她杀的还是官宦子弟。
后来还是裴季泽上下打点,将尸体领了回来。
裴夫人当时瞧了一眼,泡得肿胀的尸体面目全非,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枚长命锁。
正是楚玉之物。
如今想来,裴夫人仍伤心不已。
她抹了好一会儿眼泪,问:“上回叫你去教坊司查得如何?”
春云道:“那柳芸儿一开始在教坊司并不打眼,后来突然有人花了一笔大价钱将她养起来,有一年多的时间都不曾见过人。再出来时,就凭着自己的手段一跃成为教坊司的头牌。三年前也不知公子怎么就迷上她,时常出入教坊司,之后的事情您也知晓。”
如此说来,那跟自己的外甥女没有半分关系。
若不然,三郎不可能不理她。
她想了想,吩咐,“你叫人好好看着她,一个模样不甚出出众的女子不仅能成为教坊司的花魁,还能凭着自己的手段登堂入室,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她绝不允许有人在破坏自己和睦的家庭。
云春应了声“是”。
裴夫人交代完又忍不住唉声叹气,“如今闹成这样,也不知三郎如何收场?”
原本想着公主替他庆贺生辰,要与他和好,却没想到公主竟然将人直接送给他做妾室。
云春劝慰,“奴婢倒觉得,此事早晚都要闹出来,三公子一向足智多谋,想来心中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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