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满意了吧。”
看到谢舒音点头,楚霄凌觉得大局已定,开始做总结陈词:“舒音,你别怪我只知道麻烦你,这事我找不了别人。我们这一群人的规矩你也晓得,互相牵制,互相伤害,真到了时候还得互相包庇。钱和感情只能谈一样,大部分人选的都是钱,我也是。可外头总有些自以为特别独立清醒的,刚一上来大话都说得满满,过段日子就觉得自己可以两头吃两头骗两头占,钱和感情都想要,我这独一份有定数的就不够看了。见过世面的欲壑最难填,我没那个把握能把人抓牢在手上,毕竟理亏的人是我,人要真能领着严宥来个反戈一击,那还属于成功洗白上岸,一致打击黑恶势力的正能量励志片呢。而你,我知道你眼下不缺钱,感情么你压根就没有,你缺正事儿,”
楚霄凌食指中指交替敲击在桌面上,“这就算是我给你找的乐子。”
“你们这群人的规矩,我其实是不大明白的。”
谢舒音抬起眼睛,眸子清而且亮。
她似乎永远也学不会避讳和欲言又止,只将一种含着悯恤的奇异神光投射过来,像是觉得他们这群人复杂得有些可怜了。
楚霄凌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有心压一压她天然傲慢的气焰,“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也是‘我们’!斛思律破产还被你咬走一大口,我哥哥都被你害成抑郁症了,我看你确实不懂我们的规矩,你是一心把人往死里整啊。”
谢舒音脸上毫无半点愧色,只睁大了眼讷讷道:“你哥哥……是因为我吗?”
不是伪作的天真无邪,她是真的不解,真诚而且虚心地向她求教。
“我还以为,是楚阿姨的影响要更大些呢。”
楚霄凌虽然知道她说的在理,可毕竟是自家亲妈,无理也是要帮她老人家狡上三分的,是以眉毛一竖,哼道:“怎么说话呢你,我妈还差点就当上你婆婆了呢,一点不礼貌。”
所以,要怎么去形容她们这一群人的关系呢?
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早就已经从源头开始穿针引线,把人们织在一起,高高低低,分席列位。
先从谢舒音最好的朋友楚霄凌这里说起。刚认识她的人有十有八九都会把她的名字错读成“楚凌霄”,而她的原名其实也就是“凌霄”。上小学的时候吵着闹着要自己改名,因觉得凌霄太泯然众人矣,把俩字掉了个个儿,铮铮剑气就拔云而起了。
楚霄凌与谢舒音的相识其实并不是在中戏宿舍。还有一个人充当了她们之间的纽带,让她们有了超脱于一般大学舍友之间的亲密友情。
而这个人,就是楚霄凌的双胞胎哥哥,北舞专业第一的天才芭蕾舞者,也是谢舒音的“初恋”,楚沉知。
谢舒音与楚沉知之间的故事,却又要追溯到上一代人之间深埋在岁月里的爱恨情仇,翻一翻泛黄的旧相册就要冒出一股腐气,心里的霉斑全都不敢掏出来晒晒太阳。
那时谢舒音十六岁,刚刚回到谢家,学业方面不大跟得上京城从小卷到大的精英子弟们,季宛便给女儿找了条出路,想让她走自己的老路当舞蹈类艺术生,好歹混个211文凭。一开始是求了谢征国,想让丈夫从军艺那头找人打点一下,可丈夫死活不松口,还在家里跟季宛大吵一架,让她就此绝了倚靠自己开后门的心。万般无奈之下,季宛只得去找自己当年在部队文工团时的搭档、现北舞教授宋呈峻,让他领上自己骨头都已经快长定型了的女儿,好好揠苗助长一番。
年少时的谢舒音比现在更不懂得看人脸色,说话也直,“妈妈,你确定宋叔叔不会让我滚出去吗?”
季宛一身的血都升到脸上来,抬手想打她一个巴掌,可愤怒之火眨眼间就自己黯下去了,变成空洞洞的两团灰烬。
没错,这位宋教授在入赘楚家之前,正是季宛的初恋,不带双引号的那种。
宋叔叔是很体面的人,待她和亲女儿没什么两样,手把手认真细致地教她学舞,还找了大两岁的自家儿子作她的搭子。
楚阿姨也是体面人,后来牵扯到自家儿子的感情问题,脸上难免会带了些不体面,可也终究没有太为难过她,等到她和斛思律结婚的时候还封了个大红包。
这份子钱可是比楚霄凌包的那点要重得多。谢舒音才拿到手里时总觉得疑惑,惶惶然退了两次都没退成,后来才想明白是为什么。
既不是感谢她放过他儿子,也不是祝福她未来生活美满,这红包是专包给“斛思律的媳妇”的。
楚黎女士和斛思律的亲妈吕洋关系不错,最起码在党校时关系不错。后来楚家站错了队,一夕间大厦倾覆,楚黎也因为经济犯罪坐了牢,再出来以后仕途无望,只能选择下海经商,两个人还有多少真心交往就不好说了。
“吕阿姨毕竟升上去了,总要珍惜些羽毛。”楚霄凌这样告诉过谢舒音。
楚霄凌对斛思律他亲妈吕洋的整体评价就一句话,一个牛人,butIcan'tbethatkindofperson。有次楚黎以重阳佳节为借口,好不容易把吕洋请出来去香云山一起登高,结果人吕部长一路上都在上党课,她给楚黎说了个故事,中心思想总结为“不要总想着找关系走捷径,迢迢大路一样能通罗马”,而后连饭也没顾上吃一顿就回去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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