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苏雅儿竭力说服好友一同远游,这边陆是臻和张鹤鸣算是终于结束疲惫的一天,刚走回村口,见村口停着辆款式讲究的马车。
陆是臻二人看了眼,没在意。
往里陆是臻冲张鹤鸣道别,在家门口瞧见个穿着整洁淄衣的男子,大门旁有石凳他却不坐,恭恭敬敬地站着。
见陆是臻朝这儿走来,朝他走了几步,躬身作揖,“是陆是臻陆公子?”
陆是臻点点头,“请问有何贵干?”
“小的是姑苏知州杨大人的随从,在此等候公子,是想给陆公子递个话。”
陆是臻一歪肩膀把背上的箱箧垮下来,放地上,“请讲。”
男子恭谨道:“杨大人听闻陆公子考中了秀才,有心结交,想推荐陆公子进江都的国学堂,今日本想邀公子去城里细谈,奈何事先没告知公子,公子出了门,大人说若是公子出门,便明日再邀,还请公子腾出些时间。”
陆是臻心道杨知州不找他查王姓兄弟的死因,竟要推荐他入国学堂?
这是刮的哪阵儿的风?
只是不管是什么鸿门宴,这姑苏知州的约他还真不敢不去,遂道:“那小生明日在家候着。”
男子又作揖,“那明日小人再来接陆公子,陆公子,小人今日便不叨扰了。”
“嗯,那你慢走。”陆是臻说着送了两步。
男子诚惶诚恐:“公子请留步,小人自去便可。”
回了家陆是臻细想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古怪……
他考中秀才要继续考举人确实需要进国学堂,但是姑苏没有国学堂,他本想不如自己在家学习,但考举人这事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自己学可能浪费时间又考不上,但要去江都进学,他又不放心奶奶。
但这杨知州怎么会突然想推荐他?这姑苏城那么多秀才,总不能全都推荐吧?
而且王姓兄弟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衙署那边对他却连盘问都没有,这二者,怕不是有什么关联。
杨知州……
他怎么会搭上杨知州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张焱,张焱想尽办法都巴结不了他,陆是臻一愣,莫不是苏雅儿的手笔?!
杨知州认识苏雅儿,而且她手眼通天该是知道他中秀才需要入国学堂,所以请杨知州帮忙推荐,甚至……
陆是臻汗毛倒立,甚至王姓兄弟可能也是她命人下的手!因为什么……
因为……他吗?为了给他出气?打杀了王姓兄弟?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那可是两条人命!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那么小只那么柔弱,虽然有时候气势汹汹,但最终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到底是闺阁弱女子,想来也不敢碰人命。
那这个杨知州突然找上他,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可以利用这一次机会,给张焱那边演场戏,若是唬住张焱……他便不考举人了,直接去河西走廊提前实施计划。
第二天一早,陆是臻穿了直缀,打开院门,门口已经候着昨日的淄衣男子。
他随淄衣男子上了马车,马车直驱姑苏城,目的地到了,好巧不巧,还是他打短工的地方,永福酒楼。
看来杨知州怪喜欢这个地方。
随淄衣男子上楼,眺望湖面的最佳位置已摆了桌酒,屋檐一角的灯笼轻轻摇晃,陆是臻看了眼,嗯,当初修的灯笼到现在也没坏。
淄衣男子对他道:“陆公子先入坐,知州正在处理事务,已经快了。”
陆是臻点点头,入了坐。
与此同时,京城。
尤锦颜遣人知会苏雅儿,说她终于磨得她爹同意她出嫁前出去玩一趟,苏雅儿高兴极了,立刻开始着人收拾行李,那声势浩大,比去做一两年官的苏言叙阵仗还大。
她可是算得清清楚楚了,有杨知州举荐,陆是臻入国学堂那太简单了,等他来江都,她便可以找机会偷偷见他,就算他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她也可以从江都顺着大运河往下去姑苏寻他,左不过一两个时辰,有尤锦颜在,对哥哥说想去姑苏李家玩,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她喜滋滋地打着小算盘,那边陆是臻被杨知州相邀去永福酒楼的事,就被盯梢的人传到了张焱耳中。
张焱饶有兴趣地嗤了一声,“那知州态度如何?”
下首的人回道:“那知州以礼相待,二人席间相谈甚欢。”
张焱点点头,“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手下回道:“多是聊些学问上的事,那陆是臻肚子里似乎有点墨水,还给知州提了一个驿站运转的议案,杨知州听了很感兴趣,还说稍作修改可以作成策论。”
张焱指尖轻敲堂椅扶手,沉吟片刻,“席间可曾提到过威远侯府那位?”
“不曾。”
张焱点点头,道:“继续盯着。”
陆是臻被杨知州送上马车后收了笑,他实在是被这个知州给搞糊涂了,这宴席就纯粹是文人雅士的清谈,对其他事只字不提,倒是让他真不好揣测了。
不可能他一个知州突然待见他一个穷秀才,到底是什么原因……
除了苏雅儿以外,他真想不到其他缘由,但席间他多次暗示,杨知州也不知是故作不知还是什么,没有回应。
但他也不虚此行,与杨知州的这次会面必然会让张焱再多信他几分,这种赚钱的好事前期他不插一脚,后面就进不来了,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况且他山匪一个,谨慎有之胆量也不会太小,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来找他。
两日后,苏言叙正式启程赴任,队伍里一顶华丽马车格外庞大,苏雅儿和尤锦颜嬉笑着跟父母告别,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去江都的行程。
马车摇摇晃晃,苏雅儿眼底眉梢的兴致让尤锦颜惊讶,“怎么出个门这么激动?”
苏雅儿团扇遮面,红着脸小声道:“到时候让你见见他。”
“谁?”
“我的卖、货、郎!”
尤锦颜瞪大双眼,下一刻回过味儿来,眯眼坏笑:“你想从江都偷溜去姑苏找他?”
苏雅儿皱皱琼鼻,一本正经道:“人家只是想带你去姑苏玩儿而已!”
尤锦颜附和道:“是啊是啊,是为我!”她捻了块红杏干吃,忧愁起来:“我要是和你一样,也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就好了……”
苏雅儿小脸一垮,“好什么好,又不能在一起……还不如不遇见,徒增烦恼!”
尤锦颜盯着苏雅儿看了会儿,慢声道:“可我感觉你身上有种期待与悸动,让人心生向往。”
苏雅儿一怔,垂眸笑了笑,“有时候……”她轻轻撩起帘子,外面暴烈夏日灼热的光晒出蓬勃的生机,“确实令人着迷。”
她话音落下,陆是臻打了个喷嚏。
张鹤鸣道:“风热了?”
陆是臻摇摇头,“不是吧。”他看向对面的张焱,继续刚刚的话题,笑道,“大当家的亲自登门,只陆家寒酸,没有什么好招呼的,不如一起去姑苏城找家饭馆,我们坐下慢慢聊。”
张焱摆摆手,豪爽道:“我专门来就是想和陆公子道明心意,不用慢慢聊,我信陆公子,这事就这么定了!只是……听说陆公子似乎要进国学堂……这事儿不知……”
比起重走河西走廊归故里,上国学堂算什么,这机会千载难逢,好不容易诓得张焱信了迫不及待地想入股,这时不动更待何时?
陆是臻道:“我和她本来想多存着银钱,争取今明两年把这事儿落实的,如今又有大当家的帮忙,时间便可再提前……主要是我其实对读书一事没有什么热情,”说着他憨笑一声,“心思都用在做买卖上了。”
张焱闻言心中一喜,“若陆公子要去河西走廊,我这里有个小兄弟可以随公子差遣。”言罢往身后一望,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恭谨道:“陆公子。”
张焱介绍道:“这是我夫人的兄弟,唤作商追,会些拳脚功夫,人也机灵好使唤,陆公子此去西域道长且阻,有他在也方便些。”
陆是臻一愣,心道张焱出了银子,不放心他想找个人看着,也是人之常情,遂对唤作商追的少年拱手道:“别说什么使唤不使唤,一道上路的就都是兄弟,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
张焱笑着拍拍他的肩,“陆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走?兄弟好给你准备准备。”
陆是臻思虑片刻,道:“西域以干燥气候为主,四季分明,夏季炎热干燥,冬季寒冷漫长,春秋短暂,春季出发最好,现在也不晚,若是再过几个月,那边就该冷得很了。”
张焱蹙眉,故作忧虑:“那确实不能耽搁了……只是现在走会不会太仓促。”
陆是臻道:“那倒不会,我只是担心我走了奶奶一人在家不方便。”
张焱打包票:“放心,有我派兄弟照看着呢!”
陆是臻笑了笑,这“照看”是其次,拿住他软肋差不多吧。
张鹤鸣道:“接到我家一起住不就是了,我走了我的房间反正也空着,陆奶奶一个人也懒得烧饭了,还可以和我奶奶说说话。”
陆是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张焱神色微妙地看了眼张鹤鸣,没出声。
反正都是为利,表面和谐就行了,大家心知肚明。
接下来陆是臻便开始和他们商议具体的行进路线、时间安排等等。
苏雅儿这几日行程疲惫,但因为心有所盼,是以沿路也不见她喊累,苏言叙带着尤锦颜和妹妹一路游山玩水似的走着,尤锦颜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现三人离江都还剩不到一两日的路程,苏言叙带着两个姑娘包了当地一个小酒楼,正在试吃当地特色美食。
烈日当空,蝉鸣声热烈盛大,这小地方没有冰,桉珊桉楠一直给苏雅儿打扇,愣是如此也热出了一身香汗,尤锦颜打趣道:“在室内你都热成这样,待会怎么上路?”
苏雅儿见尤锦颜淡定吃茶,似乎不如她这般躁热,“小颜你怎么不热?”
尤锦颜道:“当然热,但小时候跟爹在边关的时候糙惯了,比起你来说,应该是更耐寒更耐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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