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海棠好汤好饭养出的血色,此时全部褪去。
刘拂小脸苍白如雪,恍如玉人一般。
她微微抬头,偏过头躲开众人视线,只有纤长的脖颈与小半张侧脸暴露在外。长睫轻颤,竭力睁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怕一个不小心,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就会滚落。
三分凄苦配着七分决绝,明明站在众人之间,却仿佛天地间仅剩她一人般清冷无望,看上去格外伤情。
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同身受。
她们都是被血亲卖进泥沼,自此只能在红尘中挣扎,再无一刻安宁。
可怜人又何必为难可怜人呢……
听到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一气的抽噎声,刘拂满意地眨眨眼,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
这场戏,做得足够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已吃透了女儿家装哭扮可怜的套路。
娇杏是唯一没被影响的。
她不止没被影响,还一眼就看出刘拂是在做戏。
少女目光中的得意,刺得她心口疼。
可这场戏做得的太真,让刚刚认命的死丫头们心酸非常,也让她多日来的诋毁烟消云散。想要揭露刘碧烟的骗局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哀声切切堵了回来。
无法感同身受的人,永远不会被归为一群。
接收到偷偷打量的目光,娇杏心知肚明,自己的横眉冷对,已成了冷心冷肺的最佳体现。
刘碧烟,又是刘碧烟!
怀柔不行,那就用威逼。娇杏冷笑着看向众人:“还不快滚?一会儿若敢晚上丁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尖细的声音打破自怨自艾的哀怨氛围。
刚刚还与刘拂一同落泪的小鹌鹑们抖了抖,茫然无措地望了一眼对立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
对娇杏的惧怕,快速使胆怯的理智占据上峰。
“就她们这样的,也值得你费心拉拢?”娇杏大声讽笑,伸手指向众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小蹄子,能帮你什么?还能替你拉拢客人不成?就算她们愿意把到手的恩客推给你,那些贩夫走卒也不一定掏得起你的渡夜资。”
娇杏的视线滑向望日骄,咂了咂嘴:“我这才明白,她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好骄儿,你们两个心肝儿靠在一起,可要小心,别被她吸干了血。”
一直默不作声的望日骄挪步从刘拂背后出来,先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中,才面向那帮小姑娘道:“娇杏姐姐的话,你们都听懂了么?”
“你!”
望日骄果真是个妙人,市井传奇诚不欺我。
刘拂几乎要喷笑出声,忙借拭泪的动作掩住唇边笑意。
那群“姐妹”脾性如何她并不在意,今日与娇杏对上,一是当面锣对面鼓地的拉开阵势,以免日后被她暗算了也没处攀扯;二是做好第一步的铺垫,为饶翠楼的转型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以近两月来所见,娇杏攀附权贵的劲头极大,明摆着就是一颗不愿脱出泥沼的心。若让小姑娘们继续被她胁迫着,那么不等刘拂安排好一切,春海棠手上的权利就要被分走很大一部分。
海棠姐姐识美人的眼力是不错,挑副手却只看到娇杏识字的便利,没看出她隐藏在火辣脾气下的野心。
“好心当做驴肝肺,可见有些人,要吃了大亏才能学乖。”娇杏连连冷笑,“待日后经了梳拢,自会有人磨平你的性子!”
还是个黄花丫头的望日骄张了张嘴,最终涨红了脸闭口不言。
刘拂脸不红心不跳,垂眸笑道:“姐姐这话说岔了。”
同样的话,她今日已说了两次。
还次次都是在娇杏摆前辈威风震慑众人的时候。
“呵!”娇杏怒不可遏,“怎么?大小姐要教训我了?”
“教训可不敢当。”刘拂轻笑一声,摆出教授小皇子时的正经模样,压低声音道,“只是比姐姐多读两本书,所知所想也便多些。”
娇杏最怕的,就是身为秀才之女的自己,抢了她在饶翠楼的地位与风光。
这种直戳对方死穴的话语,任谁都忍不了暴跳如雷,更别说是性格火爆的娇杏。
动手,已是可以预见的。
刘拂边说,边将望日骄扯到身后的同时,同时不动声色地略撤一步,退到娇杏可以触及的范围外。
她如今,对自己的脸蛋可是爱护得的紧。
果真,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娇杏的巴掌已扇到眼前。
紧紧抓着娇杏的手腕,刘拂收了笑容,正色道:“可一不可二,打人不打脸,娇杏姐姐上次动怒便让我卧床两月,这次又准备如何呢?”
她的目光滑向楼梯口,看向紧赶慢赶逃离的少女们,朗声道:“即便我们进楼晚些,也不该被姐姐如此轻贱。”
那些女孩子单薄的背影,俱都颤了颤。
而她们下楼的动作,也愈发快了。
“放手!”娇杏痛得的蹙眉,欲要上前厮打,想起那日被刘拂算计进去的事情手上,眼神晃了一晃,“小皮娘,谁给你的胆子,在楼中动手动脚!”
“自是姐姐几次三番甩人耳光的举动,给的我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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