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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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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年苦笑:“我听你本意,是为了不让方兄等识破身份?”

刘拂点头。

“那就不必担忧了。要不是我亲眼见到,只怕那天也认不出你。”

刘拂大笑:“随心所愿,就定这套。”她见徐思年脸色不对,便携着对方的手将人引至桌前,又斟了杯热茶与他,“可是近日累着了?早知就不麻烦你了。”

同知之职在地方仅次于知府,徐思年身为徐大人的独子,节前为了应付往来连功课都暂时停歇,可见繁忙。

刘拂也曾疲于应付各方人马,很是同情地拍了拍徐思年的肩头,笑道:“这茶中放了安神的瓜片,若真累的不行,不如在我这里小憩片刻。”

她说的自然而然,不含丝毫旖旎情思。随手将松散的头发拨至耳后,见徐思年仍愣愣坐在那里,刘拂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松风兄?”

这般随性洒脱的,才是他的阿拂。

之前的若有所失荡然无存。徐思年惊觉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不由哑然失笑。

皮囊皆是幻象,是他入了迷障。

徐思年遮掩道:“近日白天烦乱夜晚苦读,确实有些不济。方才一时走神,便将思绪困在了昨日所温的书上。”

大半年时间,终于将话题引到了科举书本。

刘拂眸光晶亮,很是欣慰。

“竟如此刻苦,徐大人不是已放了你的假?”她坐到他对面,状似无意般问道:“是哪一句?竟能让徐大才子为难。”

徐思年笑道:“三日不读面目可憎,人人羡我可得碧烟姑娘青眼,你若因此将我拒之门外,岂不让他们看了笑话。”

刘拂大笑:“你且放心,这门总是为你开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带丁点儿暧昧的话,却让人怦然心动。

见徐思年又在愣神,刘拂戳了戳他:“说正事呢!莫发呆了!”

想起她所述幼年经历,想起诗会上她的惊才绝艳,徐思年只觉得口中泛苦,为她不甘。明明天生聪慧,只因女子的身份和一个愚钝善妒的老子,自此沦落风尘安乐不再。

阿拂处处皆好,唯一的错处,就是没有选择出身的机会。

也难怪她听到诗书会这般欣喜激动。

徐思年看向刘拂的眼神中更添三分怜惜。他清清嗓子,随意捡了一段不甚明悟的:“乃‘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一句,是……”

他看着刘拂那张明艳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在这一句上纠结许久。

因这短短十个字,已成了他的心魔。

那日在诗会上,徐思年就已看出刘拂所求为何——她要用自己的能力本事,为饶翠楼,为她自己找一个坚实的靠山,好让浮萍般的女子有枝可依——而这本事,绝不是色相与肉.体,而是能压得张智、李迅哑口无言的才学。

徐思年深知自己的处境。作为同知之子,他自能护佑一个妓子,却无力在父亲迁任之后,还能继续护住她们。

诚然,他纳阿拂为妾,定可保她一世安宁,可……

徐思年捏紧了杯子。

可他现在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是对阿拂的亵渎。

“松风兄,你又走神了。”

徐思年将视线移到刘拂面容上。

“能”与“多”是他,而“不能”与“寡”……

能干如何,多知又如何?即便他赢了方奇然和蒋存,即便他的学识胜过金陵众学子,在阿拂所求之事上,依旧帮不上半点忙。

就是因为看得分明,所以哪怕他心不甘情不愿,也依旧为阿拂送信,为她搭桥铺路。

徐思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咽下所有不甘:“这句书是……”

刘拂抬手掩住他的嘴,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抢答道:“是出自泰伯第八?可对?”

此句虽属《论语》,但也算得上生僻。徐思年先是目露惊讶,想起刘拂出身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愈发心疼,点头道:“阿拂果真博闻广记。”

“松风兄谬赞了。”刘拂见徐思年眼中满是困顿,犹豫片刻后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以所长击所短,松风兄是否太过纠结了呢?”

几如顿悟,被嫉妒蒙住的眼前,突然清明起来。

徐思年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已抬手握住刘拂的手腕:“阿拂……”

“嗯?”刘拂偏头一笑,春光灿烂。

见着这笑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青年的柔肠百转,全不在刘拂的预料之中。

她见徐思年凝望着自己却不说话,不觉疑惑道:“又魔怔了?说起来,你往日不是要先生喊着撵着,才肯好好读书?怎得突然如此刻苦。”

徐思年尴尬一笑:“原是以为自己天纵英才,现在才发现还不如你一个小小女子,岂能不再上进?”

哪里是与她比,该是送信时与那三人切磋,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刘拂只当没猜到,撇嘴颇不屑地哼了声。抖抖手腕站起身来:“你既已寻了借口出来,还是睡会,我去为你铺床。”

“我这便回去了。”徐思年忙拦住她,他扳着刘拂肩头,将她推进内室,“花车的事你且放心。凭本公子阅尽百花的神目,才能看清你的原型;那帮凡夫俗子,绝看不透你的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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