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 站在刘拂门外的不止有请来的大夫,还有被陈小晚唤回的陈迟。
这两年时间中,陈迟一直跟在大风镖局总镖头身边习武,间或抽出一段密集的时间来刘拂这里读书, 再抱着布置好的功课回去。
此时的陈迟, 已非当年瘦削的半大少年。见他到来, 刘拂隐隐的担忧也消失不见。
书院的护院在蒋存面前不大当用,将军府的护卫对他们的少将军定也畏手畏脚,有陈迟与周行二人联手, 才能保证在伤害最小的情况下制住可能会再次暴起的蒋存。
心事重重的刘拂面色沉沉, 平日的可亲完全不在, 看起来反倒比她身旁一贯不给人好脸的周行骇人三分。
小大夫颇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在陈迟搬来的绣墩上,先是放了脉枕把了脉, 又小心翼翼地探了颈后和眼仁。
“这位公子醒后,怕是会有些目眩恶心的症状, 不过并不防事,多躺躺喝些蜜水便好。”小大夫抿唇, 偷瞧着刘拂的神情, 犹豫着再次开口道, “只是身上的旧患……”
话未说毕, 就被周行塞进手中的银子阻住了话头。
周行深深望他一眼,轻声道:“这位公子是周某多年好友,周某在此,替友人多谢先生费心了。”
这小大夫是个聪明人, 虽然憨直,却会审时度势。他方才犹豫全被周行看在眼中,蒋存身上旧伤重重,但凡是个双目未渺的,都能看出事有不对。
更何况是个看惯伤情的大夫。
他能开口,就已是医者仁心,胆大直言了。
“是周公子的友人?”那小大夫微愣一瞬,问的虽是周行,看的却是刘拂,“刘小先生请放心。”
至于放心的是什么,在场四人心知肚明。
“有劳了。”刘拂回礼,抬手送客,“我这还有病人要照料,便让舍弟送先生出去。”
自入了晋江书院当先生后,刘拂便正式与望日骄及陈氏兄妹契作金兰,四人摈弃旧事,再不以主仆而论。
陈迟知道她是与周行有事要谈,点头应下不多一言。
直到屋外人声俱寂,刘拂望一眼陷入昏睡当中仍极不安稳的蒋存,示意周行坐去外间的茶桌旁。
她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抬手为周行与自己斟了两杯冰凉的茶水。
冷茶入喉,直凉到心间胃底,反倒让人清醒了许多。
刘拂轻吐出胸中浊气,定定望着周行:“三哥,二哥定也不会瞒我。”
她若真的出言去问,蒋存定不会有所隐瞒;可若她一字不提,他也绝不会多讲一句这两年来的经历。
蒋存会做的,大概是远远的避开自己。
“二哥今日种种你都看进眼中,该晓得此事如长江之水宜疏不宜堵,除我之外,恐无人能再帮他。”
武威将军蒋堪作为蒋存的父亲,想来会有些法子,可他人在边关,对此事的蒋存来说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更何况,若武威将军真能起什么大作用,想来也不会在蒋存症状并未痊愈前,就将人千里迢迢的送回京来。
又或者,是因为那北疆边城金戈铁马战事不休,更容易使得蒋存不适。
思及此,刘拂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秋闱在即,二哥虽已过了文举,却无武举人的功名,若不快些理好心事,只怕要耽搁许多大事。”
她对面的周行却像是想起什么般,突地攥紧了刘拂放在桌上的手:“阿拂……”
看周行一张俊脸被纠结带地很有些狰狞,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状的刘拂不由得心中一紧,却也猜不透他在想写什么。
刘拂静望着他,既不抽回手,亦不开口打乱他的心事,只等着他想明白了再自己开口。
与凡事都爱自己顶上只报好不报坏的蒋存不同,周行向来直来直去,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说出来。
不过第二杯茶下肚的功夫,刘拂就已觉得周行握着自己的手劲松了一松。
她将看向蒋存的视线回转过来,正巧对上周行沉沉的目光。
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深吸口气,郑重问道:“阿拂,你是否真的通晓未来?”
刘拂是真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与她所猜全然不同,难得的没能立时应答。
手背上覆盖着的指尖微微发凉,和冷下的汗水一起,将周行的忐忑与紧张表露无遗。
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在面对发狂识不得自己的多年好友时也未曾慌乱分毫的周三公子,此时却紧绷如弓弦。
回过神来的刘拂将他神情尽收眼底,只怕答的有一句不对,对面的周行就要将他这张弓给绷断了。
通晓未来?
她本就是从来处来。
“三哥,你可信我?”刘拂反握住周行的手,声音虽轻,却十分郑重,“之前‘生而知之’之言,并无一字骗你。”
周行长舒一口气,阻止了刘拂再说下去:“有你此言,我便放心了。”
他放心的不止是蒋存的病情,亦相信了有刘拂之前的话在,大延江山即便会有暂时的飘摇动荡,亦能在武威将军府少将军的辅佐下安定长存。
正在周行松了口气的时候,刘拂却摇了摇头,垂眸时难掩低落:“我不晓得。”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刘拂阖上眼帘,与周行交握的手指微微发颤:“若非有我,这世间本该如你所想的那般延续下去。”
“若非有我,二哥也不会受这一番磨难。”
双眼紧闭的刘拂只觉自己的指尖被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触了触,然后便听到周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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