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方才虽被说服, 却仍紧守着“不说”的底线,这才没好心办了坏事。
蒋存眉心微蹙,扯起嘴角笑道:“头晕的很, 大毛病倒是没有。”
在好友的搀扶下于床边坐好, 蒋存双手置于膝上, 腰背挺的笔直,眼含笑意的望向刘拂:“阿拂,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已是今日第二次听他如此唤自己的刘拂微愣, 终于察觉了蒋存态度的变化。
以她之前的迟钝,直到蒋存了无音讯后, 才在长期的回忆两人相处当中发现了端倪。
而今日, 便是她再如何不解风情, 也能看出蒋存的不对。
之前近四年的相处, 蒋存都一直克己持礼,早前喊她刘兄刘姑娘,后来熟了便是云浮云浮的叫着,从未有过一丝僭越。
想起今日初见时那声缠绕在耳边的呼唤, 刘拂心头轻颤了颤,一时似有所悟,一时混沌未明。
她犹豫一瞬,到底开不了试探的口,仍用了惯用的称呼:“二哥莫急着起来,小心头晕。”
蒋存摆手笑道:“无妨的,你那一下,伤不到我根本。”他转而面向周行,拍了拍好友的臂膀,“倒是阿行,怕被我伤得不轻。”
刘拂闻言大惊,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瞠目结舌,惊慌失措。
这八个字几乎从未出现在刘拂的脸上,而今日,一下凑了个全乎。
她急急上前几步,走至蒋存身前,低头凝望着他温和含笑的脸。
在周行惊疑的目光与蒋存和煦的注视下,刘拂终于开口:“二、二哥你……什么都记得?”
当吐出第一个字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打颤,掩在袖下的手即便捏的死紧,也无法阻止颤抖。
蒋存深深望她一眼,点了点头。
刘拂掩口挡住轻呼,下意识微退一步时,竟险些绊倒了自己。还好周行在发现她神情有异时便没有再挪开视线,及时扶住了她。
“阿拂?”周行见此,忧虑更深,“可是阿存他……”
刘拂按住他的手,弯腰与蒋存平视,力求不错过对方的一丝表情:“二哥,你告诉我,是你一直什么都记得,还是仅仅在今日?”
当看到蒋存毫无变化的温柔目光时,刘拂心中已凉了大半。
虽知几无不是的几率,但她仍不死心,挣开周行的手,用双手搭上蒋存的肩头,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到极近:“二哥,你亲口告诉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她眼中藏不住的不可置信,蒋存轻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刘拂喃喃自语,心中对疏导蒋存本存着的七八成把握,此时已几乎消失无踪。
她过往在阵前所见的同病者,都记不得自己发狂时的作为。
也正是因此,在一定的引导下,他们才能从循环往复的痛苦记忆中逐渐走出,而不是新伤覆上旧伤。
而事事皆知的蒋存便是藏的再好,刘拂也能看清他眼中的痛苦。
明知对面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却管控不住伤人的手,让一贯重朋友重情义的蒋存如何不痛?
而日日陷在这种痛苦之中,他又如何痊愈?
不过在边疆待了数月的自己已能知晓此事,那蒋存自也知道。
如今唯一的突破口,怕是只有蒋存为何在狂躁时面对自己,却能压抑住动手的心了。
“二哥……”
见她深思恍惚,周行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按在旁边坐下,急声道:“这原怪不得你……阿存的事还需咱们仔细思量!”
“阿拂,我该多谢你才是。”蒋存轻叹口气,阻止了刘拂陷入迷障,“如非有你,只怕我早已折在了自己的心魔当中。”
他扯起嘴角轻笑一声,间或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同样焦躁不安的好友:“不如烹壶清茶,我讲往事慢慢讲与你们听……想来家父的书信,并不如我本人讲的清楚明白。”
门外一直驻足未进的陈迟转身,不消一刻功夫,就已端了香茗来。
陈迟轻轻扣门后,便推门进来,先将东西全放在桌上,又替三人各斟了杯茶,这才走至蒋存面前,行了一礼。
“陈迟见过少将军。”陈迟直起身,双手将茶奉给蒋存,“还请少将军好好休养,待武举过后,迟还欲往少将军麾下效力。”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突发此言,几乎打破了蒋存眼中的遮掩。
他微红了眼眶,含笑点头,应了声好。
在短暂的一瞬间,似是恢复了无限神采。
望着好友的周行心中涩涩,岔开话道:“一别多年,怕你不知晓,这小子如今的拳脚功夫,已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蒋存看着已有大人模样的陈迟,满含赞许的点了点头:“看的出来,是苦心练过的。”他似是想到什么,摇头轻笑道,“有你二人在畔,我今日也可松快松快了。”
“既如此,那不如等回你府上,与奇然一同细听。”周行闻言,狠狠闭了闭眼睛,眨去眼中氤氲的水光,强笑道:“那不如请小刘先生松松手,替我与奇然多告几日假,好让你多轻松些时日。”
不说周行与方奇然的功课已无需再教,就算强留他们在书院,怕也是一心观念好友。刘拂虽不明所以,仍点头应下。
“奇然他……”
“你放心,之前你并未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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