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祸根。
从今日起……从今日起……
蒋存撑着桌子,站起了身。他今夜不过轻抿了一口薄酒,此时却觉得酒意已注满了心头。
只是这次饮罢,再没有了把酒临风横槊赋诗的兴致。
他突然想起那年月下,那个举杯邀他共饮的少年郎……
蒋存单手撑桌,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影响晃出心间。
除了蒋存与周行外,在场功夫最好的陈迟一个侧身,十分直接地将秦恒与谢显挤到了后面,也将似是酒意上头的蒋存挡在身后。
“周公子,蒋公子身上还带着伤,有什么事咱们不如从后再议。”
在刘拂的不懈努力下,陈迟虽仍未能将他与他们放在同一高度,但也不似原来那样处处紧守着下仆的规矩,不敢逾越分毫。
因着今日是他错手伤了蒋存,是以整夜处处用心照料,此时头一个站出来,也毫不使人意外。
周行并不着恼,反倒好脾气的笑了笑:“今日我就代你阿姐教你一点——”
陈迟先望一眼刘拂,才蹙眉截断道:“阿姐教我,我无有不听,又何须你代劳。”
当看到周行唇边奇怪的笑意,陈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慌张张看向秦恒,脸上终于漏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心忧蒋存的陈迟终于发现,自己一时顺口,漏了个天大的秘密。
即便知晓这是周行有心诓他,但陈迟依旧觉得,此事需得自己付上全部责任。
“秦公子,我家先生绝非有意相瞒,此事万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在他准备躬身行礼时,又是被周行一把拦住。
对上陈迟急躁非常的瞪视,周行轻笑一声,用空着的手点了点仍安坐在远处的刘拂:“我要教你的是,当你家阿姐不动如山的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安心随意。”
陈迟微愣,望着笑望他的刘拂,窘得红了脸颊。
若此时还猜不透秦恒已晓得了他家阿姐的身世,那陈迟也枉费了刘拂所花的那许多心思。
“先生……”在刘拂的注视下,陈迟摸了摸鼻子,换了称呼,“阿姐,是我鲁莽了。”
“不受诱导,保持永远的清明,在未了解全部局势时冷静以对,才会是一个好的将领。”刘拂起身,拍了拍陈迟的肩头,“小迟,你有高超的武艺与天资所赋予的对战事的明锐,但对于人心,还是了解的太少。”
这也是她对于陈迟来说,唯一担忧的事。
如今的陈迟少了许多世事的磨练,自然比起曾经的他来说要幼稚单纯了一些。即便刘拂用尽法子维持他的血性,但经过悉心教导的陈迟依旧少了一分杀气。
有一得,必有一失。
但若在心爱的妹妹与功业中择定一个,想来不论前世今生,陈迟的选择都会是陈小晚。
手段残暴无法无天的陈蛮将,与敢思敢想稍有分寸的陈迟,到底哪个会对大延更有益处,怕只有在一生将近功过相抵时,才能看的出来。
在那之前,刘拂绝不会为了自己对于陈迟所下的决定而后悔。
放开置于陈迟肩头的手,刘拂行至蒋存面前,抬头定定望着他:“二哥,小迟便交给你了。”
自开了情窍后,刘拂才清晰的感受到蒋存对她的情意,也是自那之后,发现了蒋存将一切埋在了心底。
她与周行虽未就此有过交流,但两人都知晓,这桩事必须近早解决,不然必将成为一个毒瘤。是以方才,才会任由周行从她手中抢走那方素帕。
情字伤人,是她有负二哥。
第159章 挡刀
在生硬无比的将事情挑破后, 三人间的相处时似有若无的尴尬, 反倒消失无踪, 恢复了往日的默契。
将方奇然等人丢给周行应付, 唯一让刘拂头痛的, 仅剩下望日骄与陈小晚两个小丫头需得处理。
想起那得了春海棠真传的两张嘴, 刘拂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凝望着仍没回过劲来的陈迟, 直将人盯得浑身起毛,才轻声道:“你妹妹那边, 不如由我来说?”
在刘拂的笑容下,陈迟除了答应,并没有第二路可选。
待摆平了那两个小丫头之后,短期内便没有什么值得忧心的事了。
刘拂暗暗盘算过后,常舒了口气。身心放松之下, 便是拉着极有可能是最后一遭一起开怀共饮的秦恒喝了个痛快。
旧时于饶翠楼中练出的酒量,足以让刘拂喝倒酒量还算不错的秦恒与方奇然,至于三杯必倒的蒋少将军、周三公子与谢家二爷, 全可视为送的。
到了最后, 除了刘拂、陈迟与徐思年三人, 其余人等都已摊在椅上, 或蔫头耷脑或目光炯炯,唯一的相似之处是四肢绵软, 连站都站不起来。
站着的三人看着眼前情景, 面面相觑了瞬间, 然后一同失笑摇头。
“你家阿姐便是这般从不留情。”徐思年的指尖滑过杯口, 他抬手舔去指尖沾染的酒水,虽是笑望向陈迟,但放空的目光却是似是看着远方,“那时我们初见,她便是这样一杯连一杯的催着,使我整个人都泡在那蜜酿里了。”
陈迟不妨有此一言,竟有些搭不上话。
他略顿了顿,借着烛火细细看后,才发现徐思年眼神迷离,已是醉了。
“徐公子,先喝杯茶?”试图取走徐思年手中酒杯的陈迟动作落了个空。
徐思年收回视线,人看着清醒了不少。他轻笑一声,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到底忍不住回眸望向对坐的刘拂:“你放心,我还未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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