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力枯竭,道消魔涨,西方魔域大幅度向中原扩张,人间战乱纷起,却越发滋生人间戾气,五十年前靠近魔域的南晋被魔族攻破,整个皇族无一活口,连各大宗门无法抵御魔族攻击,纷纷南退。而近年来青崖那位神君神隐,衍天君亦留在青崖闭关破境,帝都无奈只能求援于妖界。
两月前派了使者前往妖界协商,一月后妖界少主前往人间,不知为何只在帝都呆了三天,之后便以身体不好的缘由动身前往永明城。
丹渊就是妖界少主。
数日前帝都传信过来,让裴四九千万要照顾好丹渊,两界结盟说不定得靠这个少主在其中缓和。于是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裴大公子只能捯饬出身新行头跑去接人。丹渊到永明城之前,他还在想妖族肯派位皇子过来,必然是有结盟的意思了,只要好生招待一下,不出什么岔子,把丹渊哄开心了,应该就能成。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大爷他来者不善。
日头刚升,雾气未散,流动的云层裹了层银边,连着浩渺岚气,涌入徊梦涯上的大片枫树林里,红叶白雾,景色颇为宜人。可惜林中杵着一座煞风景的孤坟,坟头草长了三米高,也不知那杂草是什么品种,到了深秋也不见枯黄,绿的十分妖娆。
丹渊往坟头浇了一壶清酒,单手按在石碑上,眼圈一红,竟是瞬间泣出两滴血泪来,“寻卿八十载,却不知你已埋骨荒冢,徊之,我还是来晚了。”
丹渊身形单薄,因为落泪瘦弱的肩头不住抖动,口中又涌出血,被他拿帕子捂住,但这次的血迹却如何也擦不干净,阿媛焦急的围着他打转,却不知如何劝他,只能看着丹渊不住吐血,仿佛将心血都要呕尽,真真痴情。
“公子节哀。”裴四九站在丹渊身后干巴巴的安慰。他看了眼墓碑上已经斑驳的名字,目光一顿,将眼神挪开。
阿媛拿出崭新的手帕给林枢擦泪,“尊上若是知到殿下落泪,必然会伤心的。”
“母亲身体尚且康健,我还能照顾,徊之却是真的离我而去了。”丹渊看着眼前残破不堪的墓碑感伤道,“那年他背着剑出门,说是要去办一件大事,回来便同我成亲。我亲自送他走的,本以为……我本以为和徊之还有千年的缘分,却不想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将额头抵在墓碑上,丹渊泣不成声,“他从前那样爱热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反正人都死了,小九,能不能让我带他走?”
裴四九杵在丹渊身后,听他叨叨良久,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殿下人在妖界可能不知道,崔故本为昆仑离玉宫的剑修,但他入了杀道,屠了商明城三万余人,一身杀孽,后来他被衍天君诛杀,但他的肉身被魔气侵染,怕他尸变,所以只能将他烧成灰,这墓不过是做个样子,里头只有他的一套旧衣冠。”
“我虽不知丹渊公子和崔故有何前尘往事,但崔故罪大恶极是真,衍天君道侣是真,公子虽是帝都来的贵客,但这毕竟是人界,有些东西恐怕不能应允公子。”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阿媛扶住丹渊的肩膀瞪向裴四九,“是你们人族欲与我族结盟,是你们皇帝派人过来哭着喊着求着我们帮你,现在只是要一个坟堆而已,还是个衣冠冢!你们这样子真是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拿我们公子当什么了?”
“阿媛,不要无礼。”丹渊缓缓直起身子,他扭过头,白玉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说崔故是谁的道侣?”
“衍天君。”
“谁杀的他?”
“……衍天君。”
“他的尸体葬在何处?”
“挫骨扬灰,无迹可寻。”
丹渊踉跄两步,继续问道:“他们何时结契的?可行礼?”
裴四九这时一愣。
他年幼时曾在裴家见过崔故,只记得是个漂亮又好动的少年,他那时最喜欢跟在崔故身后玩,感觉只要跟着他连下河摸鱼都新奇不少。但那时的崔故是小叔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小叔还有十几个。后来裴家出事,他被送去了昆仑,再以后便是无止尽的传言。崔故入杀道,崔故屠城,崔故被人追杀……崔故身亡。直到这时他才听到消息,小叔在青崖抱着崔故的尸体说崔故是他的道侣。
一个是青崖那位神君指定的接任者,一个是屠城的疯子,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却死死纠缠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只要提起崔故就会提到衍天君,提到衍天君就想起崔故。他们二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扭曲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扯不开,直到后来青崖销毁关于崔故的记载,衍天君无情道成,这才消停了。
但关于他们二人何时结契,何时行礼,世人其实大多如裴四九一样,一概不知。衍天君说崔故是他道侣,那便是了,毕竟他总不可能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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