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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讲。”韩恒说。
崔灵仪道:“我有一表妹,姓姜,曾是扬州某县县令之女,与我失散多年。前不久我在扬州寻得了她的消息,可那已是她五六年前的行踪了。润州与扬州相近,故而,我们想来润州碰碰运气,还望韩三郎出手相助。若是能寻到,大恩大德,此生难忘!”她说着,就要下拜。
“诶,崔姑娘,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韩恒说着,连忙起身去搀扶崔灵仪。崔灵仪被这人搀扶起来,只觉自己和他个头差不多,又微微凑近了去看他面容。韩三郎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崔灵仪不由得又留心了下他的身形,衣服虽然宽松,但那窄肩细腰若隐若现……只是那双鞋看着倒是大。
“这于我而言,仅是举手之劳。若是能找到,也是一桩美事。”韩恒说着,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这就修书一封,请我的朋友们帮忙找寻。”他说着,又问崔灵仪:“不知二位如今在何处下榻?”
崔灵仪答道:“城门附近,王氏客栈。”
“好。”韩恒说着,又问了些姜惜容的情况,又对崔灵仪道:“还请二位先回客栈等候几日,若有消息,我便派人去通知二位。”
崔灵仪又连忙行了一礼:“多谢。”她说着,却又抬头对着韩恒一笑:“不知韩三郎如今是否婚配了?”
这突然的问题让韩恒神情一僵,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不曾。”说着,他又笑着补充道:“如今世道不太平,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如何能顾得了旁人?故而,尚未娶亲。”说话间,他从容了许多。
“韩家家大业大,也会为此事发愁吗?”崔灵仪追问着。一旁的癸娘听了这话,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可崔灵仪却仿佛没听到一般。
韩恒尴尬地笑了两声:“崔姑娘,未免太关心韩某家事了。”
“哦,是我唐突了,”崔灵仪说着,扶着癸娘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二人便先告辞了。”
“也好,”韩恒站起身来,“二位慢走。”说着,他又叫身边侍从送客。这韩府虽大,可奴仆却不多,进门看过来,所见到的奴仆,不过四五人而已。
被送出了韩府,两人立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崔灵仪看着那形形色色的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刚想说话,却听癸娘先开了口:“你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冒犯。”
“我知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崔灵仪说着,扶着癸娘向客栈方向慢悠悠地走去,却又压低了声音,对癸娘道,“我只觉得,里面这位,怕不是韩三郎,而是韩三娘。”
“嗯?”
“他的肌肤要比这个年龄的男子细嫩些,身形也瘦窄了些。不过,话虽如此,但我也不能确定。我怕我们见错了人,这才多问了两句。”崔灵仪解释着。
“唉,”癸娘也叹了口气,“可此话一出,我们便被人跟上了。”
“嗯?”崔灵仪一挑眉,又连忙回头去看。
“不,不对,”癸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杖,又纠正道,“不是人。”
第42章 燕燕于飞(三)
这一夜,崔灵仪和癸娘根本睡不踏实。
她想不明白怎么世上真有这般会捉弄人的鬼:一会儿将窗户吹开,一会儿将被子拉下来,一会儿又把灯点上,一会儿又发出真正的鬼叫,甚至去抓崔灵仪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崔灵仪气得刚要起身拿剑,却又被那鬼扯了下头发。那一拽,拽得崔灵仪当场重心不稳还翻了身,一歪就倒在了癸娘身上,脸挨着脸,胸膛挨着胸膛。
那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颊上,崔灵仪看着身下的癸娘,一时恍惚,竟也忘记起身了。还是癸娘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这一夜,真不安宁。”
刚被那鬼点亮的灯,此时又灭了。
崔灵仪吞咽了一口口水,又清了清嗓子:“的确。”她说着,从癸娘身上挪了下来,又要去拿自己的剑。癸娘说她的剑可斩鬼神,那她只要亮出自己的剑来,这鬼神也该退避三舍的吧?
想着,崔灵仪便在这一片黑灯瞎火中去床脚摸来摸去。却听癸娘又道:“倒也不必如此吓她,她也只是顽劣了些许,想吓走我们而已。除此之外,她并无坏心。对待鬼神,总是要心存敬畏的。”癸娘说着,又端坐起来,对着虚空说道:“无意冒犯。我二人只是路过,若是惊扰了你,在此说声抱歉。”
可那窗户依旧开了关、关了又开。崔灵仪不由得死死地盯着那异常活跃的窗子:看来对方也没什么新鲜手段了。
见那鬼魂不吃这一套,癸娘又叹了口气,道:“你不肯离去,难道要我强请你出来见上一面吗?”她说着,又去摸索腰间龟甲。
“哎,别!”崔灵仪连忙回身爬过去一把按住了即将施法的癸娘:“何必在她身上浪费你的灵力呢?我又不怕鬼神,这一夜不理她,也能捱过去!”
癸娘却笑了:“可我有职责在身啊……我一直记得,我是做什么的。便让我和她谈谈吧,说不定,就好了呢?”
“你、你……那也先缓缓,”崔灵仪急得直接把癸娘按倒在床上,又手忙脚乱地帮她把被子盖好了,“明日,我们去打听下韩三郎的来路!如果能探清这小鬼的身份,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劝伏她,也用不着你施法了。你的灵力可金贵着呢,绝对不能浪费!”
癸娘拗不过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躺着。“好吧,”她说,“且等一日。”
“好。”崔灵仪说着,却从床上下来,提着剑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坐着。她知道,那鬼是记恨着她呢。这一晚上,光折腾她了。癸娘跟着她,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不如自己主动离远些,最起码能让癸娘睡个踏实。
“崔姑娘?”感受到崔灵仪下床,癸娘不禁问了一句。
“没事,”崔灵仪打了个哈欠,又顺手把烛台倒扣,颇带了几分威胁的含义,“我在这里,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样!不然,她还当我怕她呢!”
她说着,将剑拍在了桌上,又按着剑伏着桌子趴下。她就不信,她已做到这般地步,那鬼还敢来挑衅她!
不过还好,自从她时时刻刻以手按剑之后,那鬼魂也没再出来折腾人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当崔灵仪临水端详自己的模样时,她发现自己的眼下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了些乌青。她不禁叹了口气,帮着癸娘穿衣梳头,又拉着癸娘出来吃早饭。“癸娘,”她说,“我真后悔昨天多问了那么一句。”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癸娘闻言,宽慰着她,“我昨日一进韩府,便发觉了她的存在。她一开始也对我们并无恶意,想来我们把话与她说明白,她便会放过我们。”
“你昨日对她好言相劝,她也不听,请她出来,若她还是如此,也只是平白耗费灵力,”崔灵仪一条一条地分析着,“再者说,你请她出来,要同她说些什么呢?看她昨夜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她会有问必答吗?若真是如此,你是不是也要占卜一番,才能知晓她为何如此刁难我们?”
癸娘听着,只能点头。“确实如此。”她说。
“那不就耗费了更多灵力了嘛,”崔灵仪说着,给癸娘倒了一杯茶,“从前是我不知道,可如今知道了,便不能看着你挥金如土。如今也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可以用凡人之法来解决这一切。”
“凡人之法,”癸娘念着这四个字,不觉一笑,“我早已忘了,做一个普通的凡人,是何等感受了。”
“嗯?”崔灵仪往嘴里塞饼子的手顿了一下。
只听癸娘继续说道:“我五岁时,便因天资聪颖,跟随尸祝学习了。”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一根琴弦被无尽的岁月反复打磨,最终只剩纤细一丝,在指尖下只能发出近乎微不可闻的轻柔声音。只听她继续说道:“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而我人生不怎么记事的前五年,比起这长长久久的岁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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