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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灵仪说着,看了一眼丙生,没忍住又补了几句:“男女之事,此事讲究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岂能在人昏睡之时,趁人之危、越了界限?她是昏睡了,是来路不明,可她到底是一个人!怀此龌龊之心,对一个昏睡中的女子动手动脚,实在是猥琐至极,令人不齿。依我看,你儿子今天那几脚挨得不亏,正好让他长个记性!若被我发现还有下次,可就不止踹几脚这么简单了!”
她说着,抱着剑,转身便走。王婶哑口无言,自知于此事上理亏,气不打一出来,回身便到了丙生面前朝着他的背重重捶了几下。“混账小子,”她骂着,“要不是有客人,老娘非得打死你!”
崔灵仪不理会王婶母子那边的鸡飞狗跳,径直走到了癸娘身边。夕阳下,癸娘的面庞却依旧那样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崔灵仪意识到不对,连忙问道:“你可还好?”
癸娘只是微笑:“我很好。”
然而崔灵仪已经不信她的话了。她只得又换了个问法:“你方才,是不是又动用灵力卜算了?”
“嗯,”癸娘这时还算诚实,“方才情况紧急,不得已卜算了一番。这姑娘缘何到此,我已心知肚明。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一直都有人在找她,她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自保。只是行动上敏感冲动了些,倒也算不得什么。”
崔灵仪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而癸娘看不见她的神情,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依旧朝着夕阳说道:“她一进门,我便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子不寻常的气息,木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有鬼神同她相伴,着实有些奇怪。我便卜算了一卦,粗略问了下这姑娘的来历。没有什么危险,我便放心了些。”她说着,又扭过头来,努力面朝着崔灵仪:“你方才在外边,不是也遇见和她相伴而来的那一位了吗?”
崔灵仪听了,毫无意外。“原来是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说。她本不打算同癸娘说此事的,她知道,若是说了,癸娘定要忙前忙后,损耗灵力,而她根本拦不住她。
“那女鬼含冤而死,怨气深重,明明是新死之鬼,却已拥有了较之寻常新鬼强大十倍的力量。她生前是个很好的人,死后也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胡作非为。只因她心有牵挂,才滞留人间,不舍离去,”癸娘说着,轻轻叹息,“只是,到底是新死之鬼,现身一次何其难也。这些日子,她多次现身助人,魂魄已在崩溃的边缘,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现身了。崔姑娘,我想,我们得帮她一把。而此事之关键,便是那位吴姑娘。若是吴姑娘能彻底逃离如今的危险,那女鬼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癸娘说着,又严肃起来:“我算了一卦,三日之内,吴姑娘绝对不能离开这王家坡。不然,她便会有性命之忧。不仅她有性命之忧,那女鬼,只怕也撑不住了。”
崔灵仪听了,也担忧起来,却不由得有些犹疑。“所以,你又要出手了?”崔灵仪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出手的。用凡人的法子,也可以解决这件事。她身边是否有鬼神相伴,对这件事根本毫无影响。你又何必……何必……劳损自己呢?”她说着,叹了口气,又打量着癸娘的面容:“你的脸色分明很差,却还说没事。”
“粗略卜算一下,也用不了多少灵力的,”癸娘只是轻松地笑着,甚至还开始打趣自己,“更何况,我也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呀。”
“可你能感觉到……”
“崔姑娘,”癸娘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让我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你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再受之前那般的苦楚。可是……”她说着,顿了一顿,又轻轻开口:“可是,我是巫,我身负巫之职责,岂敢怠慢?”
她的声音散在风中,被微风卷拂着裹挟在这苍茫天地间,越发显得这声音是那样渺小。可癸娘不在乎这些,她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这声音,她甚至不要天地知她有此心,只要她自己知道便好。
可是,崔灵仪不理解她,她听癸娘如此说,只觉得失落。“好吧,”她应了一句,“反正,你如今有我,也不怕这些了。”她说着,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回头看了看关着那姑娘的房间。
“那我去同她说一说,告诉她,我们会帮她,”崔灵仪望着那扇小门,“只是,她戒心很重……”她说着,又看向癸娘:“她身边的那个女鬼,我见了,是个……很有礼貌的女鬼,一路走来见了这么多鬼神精怪,她最是有礼了。何以这姑娘这般警惕冲动?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癸娘叹了口气,回答道:“她姓吴,名唤吴青英。那女鬼,乃是她的嫂嫂于绣。她们的家乡,在此地之南,距这王家坡,只有一山之隔。可是几个月前,二人家中发生了一场变故,便接连蒙冤了。”
“什么冤情?”崔灵仪问。
癸娘回答道:“于绣,是谋杀亲夫。吴青英,是杀害一个名叫郑完的男子。”癸娘说着,顿了一顿:“其实,她们也不算蒙冤了。其中是非曲直,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但,自有公论。”
几个月前。
郑完在村口和人喝了一晚上的酒,直到夜深了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家。一进门,他将酒瓶子扔到了桌边,刚要向床走去,却忽然发现窗边有个人影。
“谁?”郑完吓了一跳,酒都醒了。
吴青英从阴影里走出来,微笑道:“郑大哥,是我。”
郑完认得她声音,不由得松了口气:“是你啊,吴家妹子。你怎么来了,还不打个招呼?”郑完说着,点了灯,坐了下来。
吴青英低了头:“门没锁,我便进来了。今日来此,是特来感谢郑大哥的。若非郑大哥,我兄长死因,怕是再也难明了。”
“嗐,这有什么,”郑完叹了口气,又悄悄瞟了吴青英一眼,这才道,“我与你兄长吴魁是发小,从小一处长大。他遭此横祸,我也痛心疾首。谁能想到,你嫂嫂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的,竟能做出此等十恶不赦之事来!所幸她已被问斩,也是罪有应得了。”
“正是呢,”吴青英只垂着眼,“谁能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我们……竟都被她哄骗了。”吴青英说着,带了些哭腔。
“谁说不是呢?”郑完说。
吴青英沉默了一瞬,又走到了郑完面前,忽然俯下身去,抱住了他。郑完倒是没想到这个,着实有些惊讶,却也没推她。“青英啊,你这是做什么?”他问。
吴青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郑大哥于我一家有恩,我如今孤身一人,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郑大哥。思来想去,唯有以身相许。还望郑大哥不要嫌弃。”
郑完一听,脸上登时出现了笑容。“怎会……嫌弃呢?”他反问着,便要带着吴青英向床的方向走去。可他刚一站起身来,却忽觉后颈一痛。然后,吴青英的声音便又在他耳畔响起了。
“郑完,”吴青英望着月光,眼里的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额头上的青筋也都暴了起来,“你……该死。”她咬着牙,手上再猛一用力,那匕首便全部没入了郑完的血肉中:“你该死!”
她说着,拿着匕首在他的背后狠狠转了个圈,又猛然拔出匕首来,一股血飞溅而出,落在了窗子上,也有那么几滴落在了她的面颊上。郑完惊恐地看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瞬间,他便倒地不起,没了呼吸,死不瞑目,只留下了身后的一滩血迹,还有静静地凝视着他尸体的吴青英。
然后,她蹲了下来,用匕首先割下了郑完的双手,又要去割郑完的头颅。可匕首太小,她用着费劲,他的脖子被她划得乱七八糟,未能割下。她叹了口气,终于放弃,转身将割下来的那双手丢进了痰盂里,又抬脚便走了。
天黑了,崔灵仪推开了关押吴青英的门。吴青英正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听见有动静,连忙起身,又扶住了墙。“是谁?”屋里很暗,她看不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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