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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人要喝这井水,”她想着,又将药粉包好,塞进了怀中,“误伤了其他人,便不好了。”

她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来,去杀这许多人。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这村子里的人让她的嫂嫂受了多少苦,而她竟然心软了。

“嫂嫂,对不起,”她想,“冤有头债有主,我且先将郑全杀了!剩下的这些人,我再慢慢计较。”想着,她拔出匕首,转头便向郑全的房间走去。

“可惜,我没成功,”吴青英说,“郑全的确比郑完难以接近,他比郑完更警惕。我刚踏进屋门,他便醒了。我……打不过他。”

吴青英说着,捏紧了拳头。“我若是没有心软那一回,便好了。”她说。

崔灵仪叹了口气:“我们,毕竟只是普通人。杀人,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谁也不是生来就能狠下心杀人的,更何况,还是杀这么多人。”

“但他们是能狠下心来的,”吴青英说,“村子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冷眼旁观,看着我嫂嫂被逼上绝路。而牢狱里的那些人……”她说着,眼睛一红:“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些人,也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第二天,郑全将吴青英送进了牢狱。公堂上,吴青英很干脆,当场便认罪了。“人是我杀的,”吴青英说,“但我没错。”

可他们都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她的恨意、她的不甘,如同当初的于绣一般,都被忽视了。

他们只想着羞辱她,然后杀了她。

“这么干脆就认罪了,真没劲。”狱中,有狱卒如此说着。吴青英被绑在了刑架上,心如死灰,只求速死。

她想,等她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她的嫂嫂了?

想着,她闭上了眼睛,只默默地回忆着于绣的一切。可一旁的狱卒却不乐意了:“装什么死呢!”

狱卒问着,顺手拿起一旁的烙铁,狠狠向她身上印去。吴青英忍不住轻嘶一声,浑身僵直,额上青筋都凸起了。

可狱卒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呵,还是个能忍的,这么多年我什么人没见过,”他说着,又将烙铁向她身上戳去,“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吴青英吃痛,却强忍着,只抬起眼来,怒视着眼前这狱卒。狱卒被她这眼神激怒了,他将烙铁在火上烤了烤,又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向她身上印去。“不服是吗?”他问着。

烙铁烙在她身上,一阵一阵地痛。不一会儿,她身上就留下了无数的烙印。她斜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也留下了一个印记。她不认得什么字,但这个字,她是认得的。

囚。

是啊,她的确是囚。她不是这牢狱的囚,她是这世间的囚。明明同样生而为人,为何她和她的嫂嫂要经历这样的苦楚?为何!

“有本事……现下便杀了我。”吴青英越发虚弱,却又迎上了那狱卒的目光,咬牙说着。

“你当老子不敢啊!”狱卒骂着,向她脸上狠狠挥了一拳。她的脸登时肿了半边,可她的眼神里仍然写满了不服。

狱卒见了,便又要对她用刑,却有人在此高叫了一声:“住手!”

狱卒听了,回头一看,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又是你啊?”他抱怨着。

那抱着文书的小吏走上前来:“是我。”他回答着,看了吴青英一眼,又对那狱卒道:“她已认罪,又何苦对她动刑呢?”

“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她已注定要死了,我还不能拿她消遣一下吗?”狱卒反问。

小吏正色道:“旁人或许可以,可是,她不行。她是无辜之人,一时误入歧途罢了。”

狱卒听了,冷笑一声:“怎么?你看上她了?巴巴地在这里回护她。”

小吏说:“有仇报仇,并不为过。虽然,她哥哥最终是死于她嫂嫂之手,可郑完到底砍伤了她哥哥。若非郑完,她嫂嫂又怎能趁虚而入?可于氏被斩首示众,郑完却逍遥法外,这本就于理不合。她想杀了郑完,也是情理之中。”

“你,”狱卒根本听不得这长篇大论,只不屑地问着,“你这又是在说什么?”

小吏刚想再开口解释,却听吴青英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她问着,睁大了眼睛,满是疑惑,“我嫂嫂,杀了我哥哥?”

“你还不信吗?”小吏叹了口气,又道,“也是,这案子断得糊里糊涂的,也难为你了。若是他们早将此案细节公之于众,你或许也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也罢,今日便让我告诉你吧。你哥哥,的确是你嫂嫂所杀。郑完戌时便回到了家中,而你哥哥亡于亥时。所以,是郑完砍伤了你哥哥,让他不能行动自如,而你嫂嫂便趁此机会,补了一刀,要了他的命。你嫂嫂一开始还不认罪,后来被我道破真相,这才伏法。只是不曾想,连你也被卷进此事了。”

吴青英听了他的话,脑海中轰隆一声。刹那间,她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可她还尚存一丝理智,只呆呆地开口问着:“原来,她是这样认罪的?”

“是,”小吏点了点头,“被发现后,她便认了。”

吴青英听着,心中一阵绞痛。在这牢狱里所受的刑罚加起来,都不及这小吏的三言两语。原来,她是为她顶罪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恨她自己!为什么她没能保护好她的嫂嫂?为什么到了最后,嫂嫂还在保护她?她明明该恨她的、该恨她的!

她多希望她还在恨她,她多希望她的哥哥和郑完一同喝下了那砒霜!她不必救她、不必帮她,只让她杀人偿命……然后,她的嫂嫂便可以自由了!她已经攒了足够嫂嫂离开的钱了!可她为什么要……要……

吴青英想着,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不禁放声大哭。“嫂嫂,”她号啕着,“嫂嫂!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啊!

小吏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又连忙稳住自己,对她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唉,只可惜,我如今虽同情你,却也无能为力了。”

吴青英听了他这话,本是垂首哭着,忽然又仰面笑了。“这位大哥,还请你近前说话,”她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吏听了,犹豫了一下,终是走上前,又附耳过去。吴青英垂了眼,努力凑在他耳边。“其实,”她说,“吴魁,也是我杀的。”

小吏听了,愣了一下,又连忙后撤一步。再看吴青英时,只见吴青英缓缓抬起眼来,而他正对上她的目光——他只看到了无边的恨意,几乎能摧毁天地的恨意。

“当你发现吴魁不是死于郑完之手时,你很得意是吗?”吴青英问,“你自以为发现了真相,可你发现的真相背后,又有多少隐情,你知道吗?”

她说着,声音越发轻了,可眼里的恨意却没有半分消减。“你觉得,自己很是公正吗?”她问。

“你和村子里那些麻木不仁的人一样,你和菜市口那些只知凑热闹的人一样!”她忽然激动起来,“我当日就不该心软,我该将你们都杀光!全部杀光——”

在那阴狠的目光之下,小吏只觉自己汗毛耸立。“你如今想听到什么?”他听见吴青英问,“想听我夸赞你是这县衙里唯一一个明白人吗?”

不知为何,这话更让他害怕。他顾不得回应吴青英的话语,只不自觉地又后退一步,待反应过来后,他便匆忙转身逃了。

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只剩下吴青英一人被绑在这架子上。她哈哈笑了两声,却又忽然崩溃,大哭不止。烙铁留下的印记还在隐隐作痛,而她却含着泪努力看向了窗外,目光追寻着那好不容易透进来的日光。

“嫂嫂……”她喃喃,“我不值得啊……”

在牢里待了几个多月,她受尽折磨。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狱卒给她送来了一顿丰富的早饭。她看着这早饭,忽然松了一口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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