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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做法、什么祈福,都是他为吸食阴魂而设的阵法。也不知他是如何悟得的这邪术,但这邪术的确十分有用。阵中,万事皆以相反的方式呈现,阴阳颠倒。”
“可阴气于阳间凡人来说太过伤身,因此,他必须循序渐进,先是以凡人为媒,以血气作引,将阴气先聚集在一阳气微弱之物上,把此物炼成他的法器。这法器,一般都是将死之人的身体发肤。然后,他便可以用这法器来降伏我们,将我们同样吸入这法器中,日夜佩戴,时刻吸食,如此便可益寿延年。”
“哦,对了,作为媒介的凡人血气,最好也是极阴之体,且不能和他的八字犯冲。于是,他便盯上了年龄稍长的处子,又找了个借口,来测算你们的八字。最终,他将你们挑了进来,偷用了你们的血,还在启阵时控制了你们的躯体。”
崔灵仪听姚初九将这一切款款道来,又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手链,暗道:“果然,他根本不是想救严家的小女儿,他来严家,只是因为想取她一缕头发。”想着,崔灵仪又将手伸到姚初九面前,问:“那你可知,该如何将这手链摘下吗?我感觉,我在阵中不受控制,皆是因为这手链。可是我试过了,没有成功。”
姚初九垂眼看向她的手链:“我也不知道。”她说着,又看向崔灵仪的眼睛:“不过,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若被那老道发现,怕是有危险。说起来,我昨夜附在你身上,今日得以跟着你入阵。本想破坏阵法,却没想到我竟也被阵法影响,不得已离了你的身。还好你还算镇定,没有露出破绽,不然,你我怕是没有今晚这一会了。”
“那我要如何才能帮你?”崔灵仪问,“拿不起剑,我便杀不了他。或许,你有别的破阵之法?”
姚初九笑了,悠悠说道:“若是想杀一个人,可不一定要用刀剑。更何况……”她说着,凑到了崔灵仪的耳边:“我想,这道士延年益寿的流程如此繁复,想来,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那……”她说到此处,适时地闭了嘴,又退回原处,笑吟吟地望着崔灵仪。
八字、处子、头发……崔灵仪想着,心中已有了些主意,便又抬眼看向姚初九。“可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
“请讲。”姚初九道。
崔灵仪将这姚初九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见她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就算是女鬼,也绝非是寻常的比丘尼所化。她看起来,只是一个俗世之人。还有这古怪的厢房,那夜崔灵仪眼前所见虽仅仅是幻景,可那幻景却是如此真实,崔灵仪相信,很久以前,那厢房也应是那般模样。只是,那样的厢房,也实在不像是佛门清净之地应有的厢房。
“我要知道你的来历。”崔灵仪说。
“我的来历么?”姚初九说着,背过身去,不自觉地勾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玩弄着,又有些失神地说道,“我的来历,和此事无关。”
“可是,你于我而言,也很奇怪。如果你不能坦诚相待,那便请恕我,不能出手相助了。”崔灵仪说。
姚初九回头望向她,若有所思,又点了点头。“的确,”她说,“可是我还是不想告诉你。”
“好吧,”崔灵仪上前两步,从地上捡起了剑来,又顺手扯掉了地上的一张符纸,这才将剑入鞘,又故意道,“那便就此别过了。”她说着,转身便要走。
“既如此,”她听见姚初九在她身后幽幽说着,“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刹那间,崔灵仪又感觉到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她反应很快,猛地回过身去,抬手一抖用剑一挡。握着的剑虽未出鞘,却被她甩出了半截来……然后,崔灵仪便听见了阴风之中,姚初九倒吸了一口气。再定睛看时,只见她已撤出了老远,竟立在屋檐上,低头看着她。只听姚初九自嘲道:“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这剑还有几分意思。你……也是有些来历的?”
崔灵仪垂下手来,那半截剑也跟着滑入剑鞘中。“我早说过,我不喜欢被附身的感觉,”她说,“告辞。”说罢,崔灵仪又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一次,姚初九没敢追上来。
崔灵仪回到自己的厢房中,放下剑脱了衣服倒头便睡。其实,她并不是很担心这阵法,因为,她的生辰八字是她随口捏造的。她,便已经是这阵法最大的破绽了。
既然姚初九不愿坦诚相待,那她也没必要帮她做事、替她卖命,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只是可怜了严家小姑娘和严家夫妇,那夫妇二人满心以为等来了救星,到头来,却等来了一个吸食阴魂的妖道。
“也罢,”崔灵仪想,“人各有命,寻回残魂一事何其艰难。还是,早点接受事实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又有丫鬟来叫她们起床。这一夜,崔灵仪睡得格外踏实。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平隐庵似乎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了。但以防那乔老道又做些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她还是在这里看着他为好。
于是,崔灵仪便又跟着众人去了那原本供奉这佛像的大殿。祈福的姑娘们依着昨天的位置坐了下来,大门一关,乔老道又开始念念有词。这一次,崔灵仪的意识便清晰很多了。虽然,她依旧难以动弹,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老道在做些什么。
果然,如她所想,在乔老道念了一段咒语后,周围姑娘们的眼神便都逐渐空洞起来,她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今留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无知无觉的躯壳。崔灵仪忙学着她们的模样,也做出同样的神情来。此时,那乔老道又举起了桃木剑来,念道:“阴兮阴兮,何集于此?阴兮阴兮,来集于此!”
那些姑娘们也都麻木地开了口,随着乔老道念念有词。崔灵仪混在其中,也只觉一股寒气从地上猛然腾起,登时席卷了她的全身。霎时间,她又只觉得手脚冰凉。但这感觉较之前一日要更为猛烈,仿佛骤然将她投入了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崔灵仪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一个寒颤,却让她在这安静的人群中显得突兀了。乔老道本来正用桃木剑擢取着姑娘们的额上阴气,却听到了身后这微小的动静,忽然间身形一顿。崔灵仪发觉乔老道那一瞬间的僵硬,忙学着其他姑娘的模样,正襟危坐,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努力做出双目无神的模样,再也不敢轻易动作。
大殿里安静极了,呼吸声在此刻都是那样明显。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窗外的落叶慢悠悠地在空中飘着。崔灵仪看见乔老道缓缓垂下手来,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崔灵仪。而这让崔灵仪更加警惕,可正当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老道身上时,她却忽然嗅到了一阵让她难以忍受的血腥气……
血腥气?
崔灵仪屏住了呼吸,又本能地用眼角余光循声看过去,只见月红竟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割断了身旁姑娘的喉咙,血汩汩地冒着,很快便染红了白衣。崔灵仪愣了一下,却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一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后坐着的静娘也拿了一把匕首出来,冷静又准确地、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后背。
正当她错愕不已时,方才还安静的大殿忽然间沸腾起来。周围的姑娘不知为何在刹那间疯狂起来,手里握着不知哪里来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向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捅去。被捅的姑娘却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竟也只是拿着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地在虚空中划着……或许有那么几刀,真的划到了人之血肉。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大殿已是血流成河。
而崔灵仪这才发现,她的手中,竟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把匕首了。她甚至活动了一下手腕——哦,她可以动了。
是了,幻象,一定是幻象。这里阴阳颠倒,眼前所见皆非真实。可是,方才身处真实的明明是她!她又该如何确定,此刻眼前所见,还是方才的真实呢?她难道还要拙劣地模仿这些姑娘的所作所为,跟着一起互相残杀吗?万一她判断错了呢?这老道可以随意在刹那间颠倒阴阳,若他又故技重施,她又该如何收手?她怎能冒这个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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