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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如此笃定?”袁月菱问。

卫芙清摇头惨笑:“也不是笃定。”她说着,透过那小小的窗子看向夜空,长叹一声,又自嘲道:“我也没想过,我会真的相信那蛇妖的鬼话。”

她似乎当真与她有些情分。那日在山上,当她看到那紫色的第一眼,她心中便有无限惆怅伤怀,仿佛久别重逢,一时情难自禁。只可惜,那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刹那的万般思绪后,可能藏着这许多的秘密。

若她当真是蛇妖转世,她该如何?若她前世当真是命丧捕蛇人之手,她又该如何?若这诅咒是真的,她究竟该当如何啊?

卫芙清只是略想一想,便痛苦不堪。袁月菱见她如此,便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在她耳边低声哼唱起那首民间小调来:

“春日啊百花开,女儿啊登山望,望不到、望不到故人远归来。”

“夏日啊蝉声起,女儿啊登山望,望不到、望不到,女儿长泣啼。”

“秋日啊西风鸣,女儿啊登山望,望不到、望不到故人旧踪影。”

“冬日啊霜雪落,女儿啊登山望,望不到、望不到,女儿独悲歌。”

“芙清,”她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嗯。”

“芙清,”她问,“你有想过,出去看看么?我这次进城,忽然发觉,药蛇村……好小。”

“是啊,好小。”

“芙清,”她说,“我好害怕,这辈子只能在药蛇村度过。”

“可是这里有家人、有朋友。”卫芙清说。

“是啊,可是这里有家人、有朋友,”袁月菱说着,闭了眼睛,“好像只是生出了离开的念头,就是十恶不赦。”

“你舍得么?”卫芙清问。

袁月菱摇了摇头:“不舍得。”她说:“可是,我真的害怕我会被困在这里,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芙清,”她说,“我不想只在山上望远方。”

两人说着,沉默了片刻。卫芙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依旧什么也没说。月光一点一点透进窗子,渐渐地,窗下已是一片银白。她终于轻轻推了推袁月菱,轻声道:“快到子时了。”

袁月菱点了点头,松开了她,拿起了捕蛇的工具便躲到了床下。卫芙清也没再多说话,她脱了鞋子,摘下了紫色的头花放在了一边,双手交握着端端正正地躺在了榻上。她闭了眼睛,只等着那一刻的来临。她知道,自己本该紧张的。可不知为何,在她躺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不怕了。

窗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卫芙清知道,是她来了。窗子轻轻响了一下,地面也被刮起了声响。她紧闭着眼睛,等待着那只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终于,在那只手如往常一般轻柔地抚上时,她睁开了眼睛,可在对上那竖瞳的一瞬间,她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知道,蛇的眼睛,也可以充满悲伤。

“卫芙清,”昆离眼中分明是悲伤,可说话时却带了几分怨念和恨意,“你还记得,蛇是如何感知事物的么?”

卫芙清不懂,她刚要说话,却见昆离忽然间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是袁月菱的一声惨叫。卫芙清忙看去,只见袁月菱被昆离用尾巴缠住,连带着捕蛇夹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个凡人?”昆离咬牙说着,质问着卫芙清,“还是一个……捕蛇人!”她说着,尾巴一卷,登时缠住了袁月菱的咽喉,将她高高举起。

“不要——”卫芙清吓得叫了一声,就要去救袁月菱。可她刚下床,便被昆离一手挡住,前进不得。

“我要救你,你却找捕蛇人来害我?”昆离盯着卫芙清的双眼,“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前世也是被捕蛇人所害!”

“可是我不记得!”卫芙清说着,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又只看着垂死挣扎、满面通红的袁月菱,“我不记得前世了。”她说着,又看向昆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求你,我求你放过她……这都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昆离惨笑了两声,“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是要救你!而你如今,却跪在我面前乞求我放过这个伤害我族之人!”

卫芙清低了头,抓紧了袖子,焦急地痛声哭道:“可她是我的朋友!”

“我也是你的朋友啊!”昆离俯身紧紧抓住了卫芙清的肩膀,尾巴却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我也是你的朋友……你我一起长大、一起捕猎,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你甚至还死在了我身边……昆影,我也是你的朋友啊!我甚至,不仅仅是你的朋友!”

卫芙清只是摇头,又闭了眼,轻声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的那些事,在我的记忆里,我只和月菱做过。”

昆离一怔,还要说话,却忽然闷哼一声。卫芙清连忙睁眼看去,只见袁月菱终于挣出了一只手来,握着那捕蛇夹,狠狠地向昆离的尾巴上刺去。昆离吃痛,手上一松,袁月菱见状,连忙叫道:“芙清,快跑!”

昆离一怒,登时便要向袁月菱打去,可她刚抬起手要施法,手腕却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昆离也没有多想,当即便要使蛮力再向袁月菱打去,却见袁月菱脸色一变。

“芙清……”她的面容上满是惊讶。

昆离动作一顿,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卫芙清立在她身后,手上扯着一条紫色的线拦住了她,只是,她的双腿不知何时消失了,衣裙下,只有一条长长的紫色蛇尾。

昆离见状,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成了,”她说,“昆影,你终于……回来了。”

卫芙清起初还不解,却忽然瞥见了自己身下的尾巴,她登时大惊失色,松了手上所有力气,向后躲着。可无论她怎么躲,那尾巴总是紧紧跟着她。她怕极了,一不小心,就跌在了床上,眼泪也随之掉了出来。

昆离也无意再为难袁月菱,她只是看着卫芙清,柔声道:“别怕,你摆脱凡身了,你可以做回一条蛇了。”她说着,欣慰地笑了。可笑了没两声,她竟忽然一阵猛咳,带着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芙清!”袁月菱也松开了捕蛇夹,奔到了卫芙清的床边。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看了看卫芙清身下的那条尾巴,又看向了卫芙清的双眸,只见她满眼的泪凝在惊恐的眼神中。她想说话,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逼仄的房间一时安静极了,只有那或惊恐或悲伤或欣慰的呼吸声弥漫在空气里,连月光也不敢再挪动。“为什么,”良久,卫芙清终于开了口,“为什么……”

昆离刚要回答,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芙清,你怎么了?屋里怎么那么吵?可是身体不适?”是卫母的声音。

听了这声音,卫芙清如大梦初醒,连忙要将自己的尾巴藏起来。可哪里藏得住呢?正无措时,昆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时间了,”昆离说,“跟我走!”

她说着,便带着卫芙清冲向了窗子。“芙清——”袁月菱不觉大喊了一声。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从外打开,卫母立在了门口,刚好瞧见了一条紫色的蛇尾游出窗外。屋里只剩了袁月菱一个人,还有地上的那一滩鲜血。

第85章 松柏累累(十)

那天夜里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袁月菱也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卫母大叫了一声便昏倒在屋子里,叫声引来了卫二叔一家。她本想追出去,却被卫二叔一家拦住,争吵着要她给一个说法。

刺耳嘈杂的声音让她头痛欲裂,她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何卫母昏了?为何屋里有一滩血?为何卫芙清不见了?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捕蛇夹?

怎么解释呢?袁月菱不知道。但她清楚,绝对不能将今夜所见之事说出去。不然,卫芙清纵使能回来,也不会太好过。

于是,她只好长久保持着缄默,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努力思索着解决之法。她想保持冷静,可忽然间,她瞥见了卫芙清放在床头的淡紫色头花,一瞬间,眼泪彻底忍不住涌了出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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