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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像娘一样。
傅骊君知道母亲没说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
虽然母亲如今被人人称赞,手握管家大权,可她依旧很不开心。她不苟言笑,每日里都只有一副表情;循规蹈矩,每日里也只做着同样的事。她的生活单调无趣,只是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切。傅骊君有时还能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夫人莫非天生无情?我都没见她笑过。”
傅骊君小时候也有此疑问。那时,王奶娘还在她身边,她便问王奶娘:“为何我娘总是不开心呢?”
听了这话,王奶娘叹了口气:“姑娘啊,你娘……自作孽。”
“啊?”傅骊君不懂。
“姑娘,”王奶娘劝着她,“你以后,可不能你娘一样。她将情爱看得太重,到最后,追悔莫及啊。”王奶娘说着,又连声叹息:“当年你娘未出阁时,是何等风光活泼的姑娘啊。雍丘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傅骊君大约明白了。
全雍丘的人都知道,当年是母亲下嫁傅家。若非母亲劝导父亲读书上进,又用了娘家的人脉帮他买官,他就算家财万贯,也难讨到一个县令。毕竟,经商的人那么多,买官的人也那么多,傅家又不是最拔尖的,凭什么和别人争呢?
可之后,父亲抬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全然将母亲抛诸脑后。
傅骊君想,母亲一定很孤单吧?可每一次她主动去陪母亲时,母亲总是将她赶回来。“回去练女红去,”母亲说,“娘都是为了你好。”
嗯,为了寻得一个好夫婿。
这一日,天朗气清。傅骊君看着窗外的好天气,却只能摇头叹息。她面前的刺绣还没做完,怕是不能出门。
“唉,”傅骊君暗想着,“当真是辜负了这好天气。”想着,拿着针的手不觉更用力了几分,却一下子扎偏了。傅骊君没忍住叫了一声,低头一看,手指已经被刺破,血正落在绢帕之上。
“姑娘,怎么了?”方才在发呆的绿滢回了神,连忙问着。
“没什么,”傅骊君将手指放在口中抿了一抿,又将手里的活计丢到了一边,“我今日再不想碰针线了!”
可她说着,又发起愁来。“可这还有大半日,该怎么打发啊!”她愁眉苦脸,连声叹息,又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绿滢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只是这片刻的兴奋之后,她又低下了头,像是有些为难。傅骊君敏锐地发觉了她的不对,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嗯?”
她问着,语气严肃了些。绿滢见她如此,竟有些畏惧,干脆和盘托出:“姑娘,我托人给你找了些东西。”她说着,起身跑开,又迅速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重重的包裹。她将这包裹向前一递,道:“姑娘喜欢听故事,绿滢嘴笨,讲不了。但是,姑娘识字,可以自己看。只是千万别让夫人发现,不然,绿滢又要受罚了!”
“嗯?”傅骊君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连忙接过那包裹,放在桌上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是厚厚一大摞书,尽是小说传奇,神仙鬼怪、公子佳人、游侠术士……各种故事,应有尽有。
“绿滢,绿滢,多谢啦,”傅骊君对着绿滢连连行礼,“这些好东西,我定然好生保管,才不让别人发现呢!”
绿滢也笑得很开心:“姑娘喜欢便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边有脚步声响起。傅骊君觉得这脚步声不对,忙眼神示意绿滢将这些书收好。绿滢会意,抱起这些书放到了床下。傅骊君连忙端正坐好,刚把刺绣拿起来,便听见何夫人的声音响起:“骊君,走,跟娘过来。”
傅骊君回头看去,只见母亲已立在了屋门口。她摸不着头脑,只得乖乖起身,唤了声“娘”,便跟着她出门了。
“娘,我们去做什么?”傅骊君问。
何夫人道:“娘特意请来了青云观的道长,你去见一见。”
“啊?”傅骊君不解,“这都多久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
何夫人边走边道:“过去再久,娘也记得。只是道长前些日子忙碌,未有时间来咱们府上。如今,好容易等到他来了。”两人说着,已走到了会客厅,只见一个青袍老道正在里面喝茶。
“道长!”何夫人笑着,牵着傅骊君的手进了屋子,“这便是小女骊君。骊君,还不见过道长?”
傅骊君只得老实行了礼,那青袍老道打量着傅骊君,捋了捋胡子,一言未发。何夫人张罗着几人坐下来,看着丫鬟续了茶,又屏退了众人,这才说道:“小女前些日子莫名受了伤,还请道长帮忙看看。”
青袍老道一摆手:“不必了,我已知晓了。”老道说着,看了一眼何夫人,又对着傅骊君笑道:“姑娘并无大碍,耐心调理,服用安神之药,远离是非之地,便可恢复如初了。”
“我本就没什么大碍。”傅骊君心里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声。
“当真?”何夫人问着,总算放心了些,又问,“那道长可否赐予护身符咒,以保平安?”
青袍道长笑了笑:“何夫人,当真是爱女心切。但护身符倒还用不上,傅姑娘最需要的,是安神之药。每日按时服用,至夜间无梦,便无虞了。”
何夫人见青袍老道如此说,总算不再追问了。傅骊君见状,连忙起身行礼,道:“道长、母亲,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何夫人点了点头,傅骊君便要转身出门。她刚踏出门槛,便听见屋内又传来青袍老道的声音:“但何夫人,这符纸,务必……”
一句话还没听完,绿滢便赶了上来,问道:“姑娘,如何了?”
傅骊君不好停留,只得快步走开,道:“没什么,还是那些事情。”可她说着,又没忍住向会客厅看了一眼。会客厅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里面究竟在说什么。
“姑娘?”绿滢见她愣神,又唤了一句。
“哦,没什么。”傅骊君收了目光,抬脚便走了。
那日黄昏,绿滢又为她端来了安神药。傅骊君接过便一饮而尽,那些蜜饯儿也没用上,她早已习惯了这药的味道。
绿滢端着药碗离去,可傅骊君总是静不下心,这安神药的效果是一点儿没见效。天色渐暗,她心烦意乱,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想来想去,忽地想起了绿滢给她带进来的几本书。于是,她连忙从床下将那一沓书拖了出来,又在边上点了蜡烛,借着烛光,趴在床上,随手拿了一本翻开。
说来也巧,这一本所讲正是鬼怪之事。傅骊君看了个开头,便欲丢开,可书刚放到一边,她又忍不住,还是拿了回来,放在面前,细细地看了起来。这故事没什么新意,不过是说一人入深山砍柴,在树下打了个盹,再醒来时便到了异国。从此这人步步高升、登堂拜相,风风光光过了几十年,一朝梦醒,却发现自己仍坐在树下,手边仅有一捆干柴。
“南柯一梦,大同小异。只是,这种梦也太长了些。若是美梦没有那么长,他们便也不会陷得那么深了。”傅骊君看完了这故事,心中想着。
“不过,他们真的辨不出梦境么?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是不够清醒,认不清现实,便轻而易举地陷入梦境,信以为真、无法自拔了。”傅骊君想着,将手中的书撂在了一旁,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她久违地来到了后园竹林外——她有些日子没做这个梦了。竹林情景依旧,一片翠绿之间,只有一座假山和一个白衣人影。
傅骊君有些恍惚,根本分辨不清是否身在梦中。“你是何人?”她还是如此问着。
“沈秋娘。”这一次,那人竟然开口回答了。
“沈秋娘?”傅骊君念着,忽然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便听过一般。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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