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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木杖的控制,那些傀儡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了互相残杀。只有崔灵仪微微恢复了些神智,她握着剑本能地躲过了那些向她打来的傀儡,又望向了癸娘。
“癸娘!”她唤着,仍有些恍惚。
癸娘已没时间回答她了。只见癸娘随手一摆,身后的那间屋子里便燃起了火。那火很会找地方,正燃在那几幅画像之上。
“你做什么?”曹染明显慌了。她想冲上前去,可偏生癸娘就挡在门前,还挟持着她的妹妹。
“多谢,我如今知道该怎样同你做交易了,”癸娘听起来十分冷静,“昨日是我们心慈手软,以为抓了她便可威胁你,却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傀儡。可是,曹染,如今你只有她一个了。”
“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凡人么?”癸娘冷声问着,“凡人之事,非我职责,从来与我无关。我本就不必插手凡人之事,不必干涉世事走向。更何况,凡人自相残杀,总是常事,你用他们来威胁我,便是你的错。”
说话间,厮杀的傀儡们已血流满地,癸娘身后的火也几乎烧到了她衣服上。可她仿佛浑然不觉,只对曹染说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取出崔姑娘身上的傀儡符,我便放了她,不然,你便再没有妹妹了!”她说着,掐着傀儡曹描的指尖已凝出一道黑气。
“可你若不守信用呢?”曹染仍有些疑虑,问。
癸娘轻轻一笑:“曹姑娘,火就要烧过来了。你再拖延,便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若被火吞噬,还能有一息尚存;可你的妹妹,只是个纸扎的傀儡。”
“好,”曹染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答应你!”她说着,连忙对着崔灵仪施法,低低念了几句,便有一张符咒从崔灵仪胸口挣扎破出,落在了地上。
崔灵仪登时胸口一痛,神智却清明了几分。眼见着癸娘正挟持着曹描,而傀儡们还在厮杀,她知道时间紧迫,等不得了。于是当机立断,又加入了那场混斗。只是这次,她不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将这群受制于人的傀儡分开,不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看到了,”只听曹染忙对癸娘道,“放了我妹妹!”
“还有这些人呢?”癸娘问着,她身后的衣服已然开始燃烧了。
“好、好,我答应你。”曹染急急应着,再次施法,念了个诀,只听她又低喝一声,所有傀儡的身前便都掉出了一张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傀儡们的所有动作,也停止了。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没回过神,都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可以了吗?”曹染连忙问着,“放了她!”她已然急得带了哭腔。
癸娘终于满意了。“好,”她说,“但是去是留,由曹描自己决定。你,不可强迫她。”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们!”曹染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癸娘这才松开了手,又推了一把傀儡曹描的腰,让她远离了火焰。然后,她才不疾不徐地从大火中走了出来。她伸手一挥,屋子里的火便灭了,可身后衣服早已烧毁了大半。崔灵仪看见,连忙奔上前来,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要给癸娘披上。可她刚低了头,却不禁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我应当没有受伤。”癸娘的声音又平缓下来,全无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的背……”崔灵仪有些结巴,她将衣服给癸娘披上,又瞧了瞧癸娘的面容,“你如今可还清醒?”
“我很清醒。”癸娘说。
“奇怪,”崔灵仪不解,低声喃喃,“那怎么……又出来了?”
她又看到了那翅膀图案。
“什么出来了?”癸娘也十分好奇。
崔灵仪看向癸娘,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只嘟囔了一句:“翅膀。”又问:“难道你不知道么?”
“翅膀?”癸娘有些疑惑,眉头一皱,却又忽然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翅膀……”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那边有人喊道:“是她!是她们!妖怪!”
崔灵仪回头看去,只见那些人已然回了神,回忆起了被控制前看到的画面,正惊恐地喊着:“她们没有五官,脸都是贴上去的!”
“住口!”只见曹染高喝一声,那些人便惧怕地闭上了嘴。她又连忙拉住了曹描的手,恳求着:“阿描,别走。”
傀儡曹描有些无奈,只得高声道:“崔姑娘,莫忘了你的许诺。带我走,或是,杀了我。”
崔灵仪见了,连忙走上前去,将曹描拽到了自己身后,又对曹染道:“她如今已有了自己的意识,她不是你的附庸,你也该醒了。”
她说着,执剑立在了两人中间,又只盯着曹染,道:“你也别再想着下符威胁旁人了。的确,中了你的符咒,是会陷入一场美梦,可人不能总在虚幻的梦里活着。人会有自己的意愿、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能替他人做决定。曹姑娘,我知你辛苦,可是,就算辛苦,也不能剥夺他人的意愿。从此以后,你还是莫行此事吧。你可以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曹染听着这话,看了看崔灵仪,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癸娘。经历了方才一战,她已真切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两人对手,万事再也强求不得。她不禁苦笑一声,笑容里尽是悲凉:“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说着,又看向了傀儡曹描,问道:“你当真想走么?”
“是,”曹描再次十分肯定地回答着,“我无一日不想离开。”
“可你是我的妹妹。”曹染说。
“不,我不是,”曹描摇了摇头,“曹染姑娘,你的妹妹,三百多年前就死了。”
“好吧,”曹染愣了愣,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又问,“走之前,可以给我留下几幅画像么?”
曹描又摇了摇头:“绝不。”她补充道:“再造出几个傀儡,同我受一样的苦么?更何况,我笔下之人,和真正的曹描能有几分相像?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罢了。曹染姑娘,在这世上,只有你见过真正的曹描。其他人,都画不出来。”
曹染听了这话,又是一怔。
曹描又问:“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曹染垂了眼,道:“既如此,便没什么了,你走吧。”
曹描听了,终于开怀笑了。“多谢,”她说,“也愿你终能解开心结,从此无忧。”
她说着,向曹染行了一礼,便转过身去,要跟着崔灵仪离开。一切总算要结束了。崔灵仪对她点了点头,便赶着要去扶癸娘。可她刚走了没两步,却听身后曹描忽然痛呼一声:“啊——”
崔灵仪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曹染正按着傀儡曹描的额头,从她头上抽出一张符箓。曹描神情痛苦,而曹染的眼里已无悲无喜。
“曹染,你做什么?”崔灵仪连忙问着,又要上前,却被癸娘拉住了袖子。
“符箓已抽出大半,”癸娘蹙眉说道,“来不及了。”
“阿姐……”曹描的表情已开始扭曲了,她痛苦不堪,“求阿姐放了我。”
曹染分明红了眼眶,却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了。“我是在放了你啊,”她说,“你说得对,你不是我妹妹。我的阿描,早就死了。”
“你是假的,”她说,“过去的三百年,都是假的。”
她说着,闭了眼睛,手上狠狠一用力,终于抽出了所有的符箓。而在符箓彻底抽出的那一瞬间,伴随着傀儡曹描痛苦的呼喊和尖叫,被折成了人形的画像终于露了原形,化为纸屑,散落在地上。
傀儡曹描,彻底消失了。
崔灵仪见了这情形,不禁一阵心惊,可曹染竟笑了。她一边癫狂地哈哈笑着,一边将手里刚刚抽出来的符箓撕了个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边用力撕着,一边自言自语地问着,“为什么你们都嫌弃那唾手可得的美梦,为何我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我这般辛苦地为自己造了一场三百年的梦,可为何偏偏又让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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