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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问他,他肯定同意。”赵婆婆回答。
姜惜容向外看了看,又道:“外间是茹娘一家居住,我母女二人不便在此。”
赵婆婆叹了口气:“唉,我儿早就没了,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为此,没少被人欺负。”
姜惜容垂眼道:“节哀。”
“你能留下吗?”赵婆婆又问着,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姜惜容垂眼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心中疑虑大增,嘴上却说着:“若是能留下休养,便最好了。”
“好,”赵婆婆点了点头,笑得却很勉强,“那最好了。”她说着,拍了拍姜惜容的手背,转身便走了。
见赵婆婆走了,姜惜容忙又去察看阿顺的情况。不过一会儿,阿顺又在床榻上睡着了。姜惜容心中越发惴惴不安,只得又到门边小心地观察着这一户异常热心的人家。赵婆婆和茹娘依旧各忙各的,赵老伯也依旧不见踪影,虎儿则蹦蹦跳跳地独自玩耍。
见虎儿落单,姜惜容便想跟过去套话,可刚出门,才扫完地的茹娘便到了跟前,笑问:“杨姑娘,做什么去?”
姜惜容答道:“我想去给女儿找些吃的。”说话间,有人敲响了赵家的房门。她看着赵婆婆开了门,门外只是个看似普通的村夫,可赵婆婆对那人竟颇为客气。
“平时村里人帮衬你们不少,如今你们该……”门外的村夫说。
姜惜容刚想仔细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却听这边茹娘又开了口,盖过了外边人的声音。只见茹娘微笑道:“你不必忙,我去便好。”她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顺睡着的卧房,这才转身走开。
姜惜容看着茹娘的背影,只觉得她的笑似乎也很勉强。正当此时,门边的赵婆婆已出了门,又把门掩上了,显然是不想让院里的人听见他们说话。
她不由得多看了那门一眼,正思索时,忽见方才已走开的茹娘还没进厨房便又折了回来。姜惜容忙收了目光,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茹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杨姑娘,”茹娘压低了声音,可声音分明在发抖,她看着姜惜容,像是再多说一句话便能哭出来,可她还是说了,“不要留在这里……快走!”
快走?
“我没去过外边,但听说下了河神岗,一路向西南走,便是孟津驿。到了孟津驿,你们应该能知道路了。”茹娘说。
“快走,”她急急地重复着,“这里……不能留啊!”
姜惜容心头一震,刚要再问,却又听见一声门响,一抬眼,只见是赵婆婆进门来了。而茹娘也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走开,仿佛刚才那个一脸急切的人根本不是她。姜惜容还想再问,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婆婆进了门,便将门掩上了。虽只留了一条缝隙,但姜惜容知道,这个门绝对不是为她而留的。她想,这一家人,应当都在等待那不知所踪的赵老伯。
想着,姜惜容霎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忙回了屋,守在阿顺身边。阿顺还没醒,她不忍心叫醒她,只得先将行李飞快地草草收拾了一下。为了方便跑,很多物件儿都被她拿了出来,只留了纸笔墨块在行李里。刚收拾好,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阿顺,阿顺,”她轻声唤着,“醒醒。”
阿顺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说话,便被姜惜容轻轻“嘘”了一声。“先别说话,”她低声确认着,“阿顺,我们该走了,你可以坚持吗?”
阿顺努力眨了眨眼睛,又问:“去哪?”
姜惜容俯身抱住了她。“长安,”她回答着,“我们去长安。”说着,她又忙道:“阿顺,一会儿,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
“好……”阿顺无力地应了一声,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天色越发深沉了,门外劳作的人也该休息了。可赵老伯还没有回来。姜惜容偷偷地观察着门外,只见赵婆婆进了屋,临近屋前却又轻轻推了茹娘一把,似乎在示意她去做什么。姜惜容清楚地看见茹娘叹了口气,又要领着虎儿回屋。她忙回到阿顺床前,轻轻拍醒了阿顺。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茹娘带着虎儿上了床。“虎儿,咱们今日早些休息,”她听见茹娘如此说,“不讲故事了。”
“为何?”虎儿问。
茹娘似乎苦笑了一声,又问虎儿道:“虎儿啊,娘很想给你讲故事,可是娘很累了。”她说着,竟有些哽咽:“别怪娘,娘只是……太累了。虎儿,原谅娘吧,娘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不会怪娘的。”虎儿说。
“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吧,”茹娘说,“谁都不许说话。谁先说话,便输了。”
“好呀。”虎儿一口应下。
外边安静下来,姜惜容心下感动,连忙一把抱起阿顺,小心拉开房门,抬脚便踏了出去。可屋门外还有一道院门,秋夜的星星稀疏寥落,月亮也暗沉无光,门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不得不摸黑向前走去。好容易摸到门前,她连忙取下门闩,拉开门便向外跑。
她在巷道里拼命跑着,身后带起了一阵阴冷的风。秋风萧瑟,她却出了一身的汗。她知道,她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这一颠簸,还在病中的阿顺彻底清醒了。“姜姐姐,我们去哪?”阿顺问。
姜惜容抱着她,奋力奔跑。“去长安,”她回答着,气喘吁吁,“我们去长……”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她这一整日都没见到的赵老伯。而赵老伯身后,还有两个男人。哪怕身在黑夜中,姜惜容也能看出,这两个人并非河神岗上的村民——她在村口见得多了。正想着,她身后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赵婆婆也追了出来。
“你怎么看得人?”一见面,赵老伯便训斥着赵婆婆,“这事有多要紧,你不知道么?咱们就虎儿这一个孙女,你难道真舍得她?咱们又买不起,她们跑了,咱们还能去哪里找人?”
赵婆婆唯唯诺诺,不敢答话。姜惜容紧紧抱着阿顺,迎上了赵老伯的目光:“你们要做什么?快放我们母女俩走,不然,我家人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母女?”赵老伯冷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哪门子的母女!依我看,你就是个人牙子,不知拐了谁家的孩子,在这里装模作样!若非遇上了我们,这孩子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姐姐……”阿顺吓得唤了一声。
“你看,我就说你不是她娘!”赵老伯听了这话,越发得意,还跳了几下脚。
“放我们走,”姜惜容无意与他们纠缠,只是盯着赵老伯,重复着,“放我们走!”
“放你们走?哪有那么好的事!”赵老伯拍了拍身后两人的肩膀,“就是这姑娘,你们看能值多少价钱?”
原来,这两人才是人牙子。原来,赵老伯离开一天,就是去找人牙子了。姜惜容悲哀地想着。
“先抓到再说,抓不到就是枉谈。”那人说。
“好吧,”赵老伯说着,又看向了姜惜容,“那便直接动手吧!”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两人便向姜惜容走来。两边都是墙,姜惜容看了一下,转身便跑,对着赵婆婆便狠狠撞了过去。赵婆婆怕了,躲了一下,正好让出了一条路。
她奋力奔跑着,即使腿脚已酸软无力,她也不肯放慢脚步。连日来的饥饿让她双眼发昏,可她依旧没有停下。
“姜姐姐,”阿顺被吓哭了,“究竟怎么了?”
“没事、没事,”姜惜容喘着粗气,说,“我会保护好你……我会保护好你!”
可她说着,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不认路。
是啊,她怎么可能认路呢?这些天,她都不曾进村,只在村口摆摊。这村里的路七拐八拐,她根本不认得,也不知道大门在何处……只能在这里乱转。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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