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茶楼之中一片哗然。
显然,郑娴儿留下的那几句话还是有些用处的,马上就有人想到了陈四小姐是以探望表姐的名义住到楼家去的,而且在表姐去世之后也并没有离开楼家。
更有人通过郑娴儿的那几句话,想到了陈四小姐一直是住在二房的院子里,所以即使出了丑事,也只能是跟她那位表姐夫出。
再联想到楼家二公子的风评,众人越发坚信出事的不可能是那位谪仙一般的五公子,反倒是二公子的可能性极大。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更愿意相信先前那个女人的话。毕竟,“翩翩公子私底下其实是个禽兽”这种话题,是广大群众最喜闻乐见的。
后面的这些议论,郑娴儿已经顾不上了。
她深知此时去管别人的嘴是最徒劳的。如果陈景真还在县衙门口、如果陈景真一定要往楼阙的身上泼脏水,谁又能堵得住全城百姓的悠悠之口呢?
马车急急赶往县衙的方向,郑娴儿的心里越来越慌。
胡氏攥住郑娴儿的手腕,急问:“事情很严重,对不对?”
郑娴儿定了定神,坐直了身子:“如果只是陈景真一个人的主意,那还不算严重。我只怕……”
“怕什么?”胡氏忽然有些紧张。
郑娴儿摇了摇头:“希望不是二公子搞的鬼,否则——这一招是要把咱们所有人全都踩死啊!”
胡氏听得心惊胆战,许久都没有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郑娴儿在心里细细地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心惊。
陈景真这场官司一旦升了堂,楼家是一定有人要遭殃的。
或许是二爷楼闿,或许是除了楼闿之外的所有人。
如今只能祈祷陈景真没有跟楼闿联手,否则事情可就真麻烦了!
郑娴儿揪心揪肺地想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来,她还没有回神。
还是胡氏掀开车帘看了看,脸色煞白地缩了回来:“县衙门口好多人!里面好像在升堂了……”
郑娴儿立刻跳下马车,转身回来丢下一句话:“你即刻回去告诉太太和安姨娘千万看住二公子,否则咱们这些人都要完蛋!”
胡氏一时没有想明白,正要追问,郑娴儿却已向着人多的地方飞跑了过去。
县衙门前的鸣冤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敲的。一旦鼓响,必有冤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鼓响之时,必定会有许多百姓凑过来看热闹。
此时此刻,衙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堆了一大片人。
郑娴儿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一路挤到了最里面,果然看见陈景真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黎县令居然和颜悦色,似乎是在安慰她。
郑娴儿的耳朵里“嗡嗡”地响成一片,许久都没有分清哪一声是陈景真的哭诉、哪一声是围观者的议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混乱的耳朵里终于听清了一个声音,却是黎县令的:“岂有此理!即刻带楼阙上堂!”
立刻有衙役高声答应着,跑了出去。
郑娴儿的心立刻紧紧地揪了起来。
从书院把楼阙带到这里来受审,书院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想?此刻在门口瞧热闹的百姓们又会怎么想?
楼阙一旦出现在这大堂上,名声就算是毁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拦不住啊!
郑娴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偏偏黎县令眼尖看见了她,立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不是楼家三少奶奶?怎么,您也来瞧热闹来了?”
郑娴儿知道躲不过,干脆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大人说笑了,我可不是来瞧热闹的。”
“哦?难道你是来作证的?”黎县令皱了皱眉。
郑娴儿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了陈景真一眼,随后又抬起头,坦然笑道:“我公公婆婆不愿跟小辈计较,特地叫我过来瞧一眼,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在诬告我们家呢?”
陈景真闻言立刻直着脖子叫了起来:“我是不是诬告,还轮不到你这个贱妇来说!”
“大胆!”郑娴儿厉声断喝,“我是受过朝廷诰封的正五品宜人,你说我是‘贱妇’,究竟是在骂我,还是在骂当今皇上?”
陈景真仰起头来,恶狠狠地迎着郑娴儿的目光。
四目相对,郑娴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陈景真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脖子。
黎县令听见郑娴儿主动提起“诰封”,只得叫人在书吏旁边添了一张椅子,请郑娴儿入座。
郑娴儿半点都没跟他客气。
在这大堂上,她没叫黎县令站起来向她行礼,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陈景真看见郑娴儿坐下了,再想想自己依然跪着,心里立时觉得委屈得受不住,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郑娴儿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笑问黎县令道:“大人怎么不审呢?”
黎县令耐着性子解释道:“被告还没到,无法审问。”
郑娴儿懒懒地笑了笑:“被告没到,可以先审原告啊——我听人说,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深更半夜,只要鸣冤鼓响,大人就必须升堂,是这样的么?”
黎县令立刻答道:“不错。钟鼓一响官必上堂,这是父母官亲民爱民、为民做主之象征。下官食君之禄,自然不敢不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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