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是真的没有多想啊!她知道楼阙跟别人不一样,也知道解元老爷很了不起,可毕竟是自家小叔子没有太多的距离感,春心动了就调戏一下嘛!当时她还想了:反正是露水姻缘长久不了,说不定没等他进士及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呢!
谁能想到一桩奸情会越陷越深,谁能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就考中了状元,谁又能想到他的身上还藏着那么大的秘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好吗!
这个骗子!
郑娴儿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这种心情类似于在赌桌上,她漫不经心地押了两个铜板,对方随口表示愿意押一座城跟她玩。
并不想玩这么大好吗!
市井小民最忌讳的就是跟大人物打交道,作为大人物的你们自觉一点好吗?
楼阙显然一点也不自觉。
他摇了摇郑娴儿的手,浅笑:“你的男人马上要当太子了,你就不说点儿什么?”
郑娴儿想了半天,怔怔的:“那,恭喜太子殿下?”
“不对,”楼阙皱眉,“这种腔调不符合你的形象!”
郑娴儿咬住唇角不再说话,手上却在悄悄地用力试图缩回来。
楼阙立刻察觉到了,立刻伸手将她搂住,故作轻松地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睡到太子的,你难道不该大呼‘赚到了’?”
郑娴儿缓缓摇头,手肘抵在楼阙的胸前,不肯让他搂紧。
楼阙愈发紧张起来,一时却不知道再说什么话来调节气氛。
还是郑娴儿迟疑着,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您放过我吧。”
“什么意思?”楼阙的声音冷了下来。
郑娴儿仰起头,看着他:“咱们到此为止,我不玩了!”
“你说不玩就不玩?”楼阙黑脸:“你休想!郑娴儿,当初是你千方百计勾引我的,我可从来没有强迫过你!是你引得我一步一步走到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地步,现在你说不玩就不玩了,让我怎么办?你把我当成了什么?用完就丢的抹布吗?”
郑娴儿死命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不甘示弱:“对啊没错啊!我就是把你当抹布用完就丢又怎么样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你负责到底了?我这个人生下来就没长过良心你不知道啊?”
“娴儿……”楼阙的气势立时就低了下去,“你怎么又凶我?”
郑娴儿背过身去,抬起胳膊在眼睛上狠狠地抹了一下。
楼阙忙趁机从后面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蹭了蹭,放软了语气:“咱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你若是‘不玩了’,我就又没有家了!”
郑娴儿身子一僵。
楼阙继续跟她讲道理:“你说‘不玩了’,总该有一个不玩的理由吧?咱们谁也没有厌倦谁,为什么说不玩就不玩了?你好好想想,跟我断了以后,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么?我这么好的人,你以后再也睡不到了,不觉得可惜吗?你舍得吗?”
郑娴儿忍不住又笑了:“臭美!你哪里好了?”
楼阙立刻笑道:“我哪里好,你心里知道!”
郑娴儿笑了一阵,又想起自己的立场,忙擦擦眼角,忿忿道:“我在跟你说认真的,你只肯说这些混账话来哄我!”
“我也是认真的!”楼阙觉得自己很冤枉。
郑娴儿想转过来,却因为对方搂得太紧,根本转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得仰起头来,看着他:“咱们不行的!你做了太子,肯定会有许多人盯着你,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好,就会有人吵吵嚷嚷,说你德行有亏,不配当太子……”
“你也知道啊?”楼阙更委屈了,“我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忍心抛弃我!”
郑娴儿低下头,闷闷地道:“我是你的‘污点’啊。只要有我在,朝中那些老学究道学先生就不会放过你的!褚先生是你的恩师都当面骂你了,旁人跟你没有情分岂不是要骂得更凶!而且,我一点都不想死啊,我不抛弃你,难道等着旁人把我当狐狸精抓去烧死吗?”
楼阙叹了一声,假装摇头,借机蹭了蹭郑娴儿的脸:“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一向目中无人我行我素,旁人怎么看、怎么说,这些事从来不在你会考虑的范围之内。——所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郑娴儿听他问到这个份上,干脆也就不再逃避,猛地转了回来:“既然皇家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把我拖进来?你要当太子,以后还要当皇帝,难道我今后也要像你的母亲当年一样,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莫名其妙被人害死、看着我的孩子为了那把破椅子互相残杀?楼桐阶,这件事不是我没良心,而是你没良心!你早知道你自己的家里是那么个龙潭虎穴,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更不该让我有孩子!你们自己家里打打杀杀动不动就要人命,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拖我和我的孩子下水!”
楼阙被她嚷得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娴儿,我们的孩子……不会的。”
郑娴儿忍着眼泪,凶巴巴地看着他:“你说不会就不会?将来的事,你现在怎么会知道!每个要当皇帝的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个明君、每个当了皇帝的人都以为自己的天下是个盛世……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民间市井都会说‘财帛动人心’,何况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连你自己,不是也在为了那个位置辛苦钻营、不惜玩弄手段圈禁了你的弟弟吗……”
话未说完,楼阙已攥住了她的手腕:“娴儿,你仔细想想,你刚才已经把你自己的顾虑推翻了。”
郑娴儿不信。
楼阙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你刚才说了,民间市井尚有财帛动人心!这世上的纷争什么时候少过?什么地方没有纷争?先前在桑榆县,咱们遇上的麻烦少吗?你想想先头的朱氏二嫂,想想二哥,想想陈景真,想想安姨娘甚至母亲……他们这些人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与宫中又有什么区别?娴儿,先前在府里的时候你不曾退缩过,如今怎么反倒怕了呢?”
“先前……”郑娴儿想了一想,苦笑起来:“那时候,我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就没有顾虑,她可以横冲直撞可以肆无忌惮。可是现在不行啊,她怎么忍心把孩子扯进那些你死我活的争斗中去?
楼阙轻叹一声,重新将郑娴儿揽了过来:“你担心孩子,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已想过——不论是府中还是宫中,内宅之中的那些恶心事,为的无非是嫡庶之争。比如先前咱们府里,朱氏二嫂害死了三哥,后来又百般害你,都是因为三哥是‘嫡’,她是‘庶’;先前楼明安百般跟我过不去,为的也是嫉恨我这个‘嫡长’的身份。异母兄弟,是亲,同时却也是仇。”
郑娴儿细细地想了想,觉得他这话甚有道理,一时便听住了。
楼阙又继续说道:“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所以我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我的孩子不会有异母兄弟。你的顾虑,可以尽消了吧?”
“什么意思?”郑娴儿不太明白。
楼阙长叹了一声,一脸“我已认命”的无奈:“我的意思是,不会让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将来我的孩子都是你生的,怎么可能手足相残?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教导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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