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异样。
在刚才被压倒在床上时候,加尔文感觉自己的背部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就像是有一小块石子(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豌豆)梗在了他的肩胛骨处。
最开始,加尔文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直到某个瞬间——他那因为维吉利而稍稍有些过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了,那种异物感究竟从何而来。
在他切除那该死翅膀前的十多年的岁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忍受着那样可怕的异物感。
当他平躺的时候,他的肩胛骨也会疼痛。
那沉重而累赘的翅膀梗在他与床单之间,让他夜不能寐。
当然,现在加尔文感受到的那异物感并不明显,但是作为一个曾经与背后畸形物相处了无数岁月的人,加尔文知道,自己的背上长了东西,而那该死的玩意就长在他的肩胛骨——那两道疤痕所在的位置。
一线殷红的鲜血顺着加尔文的背脊,缓慢地沿着起伏的,微微颤抖的肌肉往下流淌。
加尔文有节奏的小声呼气和吸气,心跳很快。
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
加尔文的指尖触到了肿胀的皮肉,湿漉漉黏糊糊的血,还有……
一小截坚硬的东西。
在碰触到那玩意的瞬间,加尔文了感到自己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弹跳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燃烧,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痕。
在很短的一瞬间里,他彻底地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就像是被人剪掉了拉绳的扯线娃娃,加尔文砰然倒地。
“加尔文?!”
加尔文摔倒时候,不小心带翻了落地镜旁沉重的螺旋金属装饰架,发出的轰鸣很快就惊动了维吉利。
有着薄荷绿眼睛的青年几乎没有多做犹豫,一脚踢开了洗手间的大门冲了进来。
“老天——加尔文!你怎么了?!”
维吉利惊叫了起来,但那声音落在加尔文的耳朵里,却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三层玻璃勉强传过来的收音机声——声音里还带着嘶嘶作响的白噪音。
“我……该死的……翅膀……”
加尔文眼前一片昏暗。
他艰难地想要说话,但是滑出嘴角却只是支离破碎的单词。
一直到维吉利将他死死抱在怀里,加尔文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不自觉的痉挛。
肩胛骨上那伤口传来的剧烈刺激依然残留着余韵,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精神。
加尔文感到自己身体似乎被投到了烧得滚烫的汤锅里,而那汤锅还同通上了电。一瞬间他好像忽然之间坠回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童年的噩梦之中。他的身体开始变虚弱和瘦小,浑浊的雨水从天空直直落下,拍打在他那两片不断爬出蛆虫的翅膀上。
他躺在那里,凝望着天空,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地狱。
哦,不——
他模糊地想道。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个时空,成长,霍尔顿医生,艾扎克,维吉利,还有伊莎……一切也许都是他的幻觉。
他从一开始就留在了那里,那场大雨之下的脏污后巷,那两片沉重的腐肉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在加尔文那已经完全扭曲,遍布着跳动条纹和斑点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
加尔文看见了伊莎。
年轻女孩的尸体弯折成了两半,像是一个倒过来的u形。
红色的鲜血从眼眶中淌出来,倒着流过满是尸斑的额头,隐入破了一小块头皮的发际线。
少女的瞳孔血红,米色的小虫子在她的耳朵和嘴唇里不断涌出。
(我还有一些功课没有做完,我觉得我或许应该走了——)
她对着加尔文说道。
当她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喷出了腐烂的恶臭。
(那场火很酷,加尔文哥哥,我跟感谢你。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会感谢你的。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你应该完成它,那很重要,记住我说的话,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
“咔嚓,咔嚓。”
伊莎转动着自己的身体,从那具腐烂的尸体里传出了骨骼破碎,皮肤被撕裂的声音,加尔文动弹不得到看着眼前的少女——从弯折的身体里伸出了更多苍白的手臂与小腿,纤细的骨骼形状显示出它们的主人本应该是年幼的孩童。
那些手臂与小腿毫无顾忌地从伊莎的身体两侧冒了出来,皮肤上沾着鲜血。
伊莎痛苦地发出了惨叫。
她倒在了地上,然而那些手臂却开始在地上蠕动。
一只巨大的,以人类手臂作为纤足的人形蠕虫出现了。
加尔文喘息得越来越厉害,现在他已经完全听不见来自维吉利的呼唤了。
刺耳的电子音乐声响了起来,一个似乎在惨叫的孩童在支离破碎的音乐中唱着歌:
“knock! kn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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