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姳远远看着,凭身形便认出这人是陆姈,也猜出这群人是陆姈有意引来,看扬景明如何为她出头、为她主持公道的。
陆姳轻蔑一笑,转身往桥上跑,到了桥中央,转过头来,明亮如星的眼眸中已是泪光点点,“扬景明,你知道庆阳侯已经被逮捕归案,你舅舅当年的事难免东窗事发,便迁怒于我,要杀我泄愤。你杀我一人容易,可即便你杀了我,也掩盖不了你舅舅和庆阳侯的滔天罪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舅舅和庆阳侯一样逃脱不了国法的制裁!”
和陆姈同行的贵妇人们都惊呆了。
本以为只是来看个热闹,谁知竟会如此激动人心。
“这姑娘是谁?”
“听说是平远侯府大公子之女。”
“那不就是谢大将军的外孙女么?”
“可不是么。”
“当年的旧事要被重新翻出来了?”
“或许吧。”
陆姈风中凌乱。
怎么会这样?就是来看陆姳被教训、出洋相而已,怎么扯上什么国法、天网了?怎么扯上扬景明的舅舅了?糟糕,如此真的把扬景明的舅舅拖下水,昌王妃饶不了她……
扬景明一脸迷惘,“我舅舅?没有啊,不是我舅舅让我杀你的。”
他完全被搞糊涂了。
第12章
“事实俱在,十五公子何需辩解?”陆姳高高站在桥上,声音仿佛在溪水中浸润过一般清亮明净,但她动听的声音所讲述出来的话,却令人闻之心惊,“我才回到平远侯府不久,并不为人所知,今日昌王府宴客,便没有送我请贴。但午时过后昌王府又命人请我,且态度蛮横,逼着我立即动身,这事岂不是很奇怪么?我到了昌王府,还没见到昌王妃,便被你蛮横凶狠的拦截在此僻静无人之处。你若不是心存歹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十五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三姐姐你恐怕是误会了。”陆姈努力维持着平时端庄优雅的仪态,尽量语气温柔的和陆姳讲道理,“且不说别的,十五公子武功超群出众,若他真的有心要杀你,你还能安安生生的站在这里么?”
“是啊,这话有道理。”客人们议论纷纷。
“小姑娘,你应该是误会了。”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贵妇笑道。
“是啊,误会了。”客人们有的是真的相信了,有的是息事宁人。
客人们知道陆姳是平远侯府的姑娘、谢大将军的外孙女,对陆姳倒也客气,大多是劝解的语气。独有一名披大红地绣木芍药花锦缎披风的女子忿忿不平,“太荒谬了!十五公子何许人也,若真的要杀她这个瘦弱无力的女流之辈,她早就是死人了,哪能站在这儿大放厥词!”
“卢姑娘说的对,十五公子若真要杀你,你已经是死尸了。”陆妍和那方才说话的女子卢五芳要好,一心帮卢五芳说话。
陆姳悲伤万分的指着还在水里扑腾的侍卫,“诸位,如果不是水里的这位义士舍生取义,毅然决然的挡在我前面,此时此刻在水中无望挣扎的人便应该是我!试想我一闺中弱女子,这么冷的天若是落了水,还有命活下去么?”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水中的侍卫,心中恻然。
是啊,如果有哪位千金小姐在这寒冷彻骨的天气里被扔下水,活下来的机会很少啊。
陆姳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位十五公子分明是又要杀人灭口泄私愤,又要逃脱国法追责,在僻静无人处推我下去,世人也只当我是失足落水罢了。十五公子好算计,好心机!为了他的亲舅舅,他还真是什么不法之事都敢干啊。”
“陆三姑娘恐怕是想多了。”昌王妃由众多美貌侍女侍妾等簇拥而来,“景明的舅舅,便是我的亲哥哥,刑部左侍郎伍梓伍大人。他为官清正严明,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为什么要让景明杀你?荒谬之极。”
“因为庆阳侯落入法网了啊。”陆姳凉凉的道。
“庆阳侯这等烂污之人落入法网,和我哥哥有什么相干?休要东拉西扯。”昌王妃不快。
陆姳扬眉,“怎么,当年庆阳侯和伍梓一起查抄了谢家,这二人在谢家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你不知道?”
“胡说,例行抄家而已,能做什么无法无天之事?”昌王妃口中呵斥着,心中一紧。
有昌王府的下人到水中捞起了那个侍卫,侍卫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恶狠狠的看着陆姳,恨不得将陆姳生吞了。
陆姳很有风度的微微笑了笑,“多谢你救我。你宁愿背叛你的主人,拼死救我,这份心意,我会牢牢记住的。”
侍卫惊骇到了极处,瞪了陆姳片刻,颓废的坐在地上。
太可怕了,平远侯府这位姑娘实在太可怕了……
扬景明忍无可忍,“他明明是本少爷踹下水的,何曾舍命救你?呸,你可真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陆姳柔声道:“十五公子若承认这人曾舍命救我,便是承认了你确实有意杀我。意图杀人,此乃重罪,你自然是无论如何不肯认罪的,是么?那么,你只好颠倒黑白了。”
扬景明气得鼻子冒烟。
他在师妹和众多宾客面前丢了面子,懊恼不已,向昌王妃撒娇,“母妃,您快教训教训这个野丫头,替孩儿出一口气。”
昌王妃一向溺爱扬景明这个小儿子,“这女子蛮横不知礼,母妃会好好教育她的。”
她叫过心腹侍女吩咐了,侍女得令,七八个人一起往桥上走,“陆三姑娘,王妃请你到后殿待茶。”
春七跺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昌王府竟敢如此?”要冲过去保护自家姑娘。
陆姳冷笑一声,迅速拨了金钗在手,锋利的钗头对准她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厉声喝道:“不许上来!你们胆敢上来一步,我便寻了自尽,横尸当场。当众逼死大臣幼女,你们可吃罪得起?”
侍女本是大摇大摆来抓人的,见陆姳这样,大吃一惊,呆楞住了。
“陆姑娘,千万不要寻短见。”“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客宾们眼见要出人命,都慌了,忙七嘴八舌的劝解。
侍女求助的看向昌王妃,昌王妃面沉似水,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再执意靠近陆姳了。
这么多人让陆姳有话好好说,盛情难却,陆姳娓娓道来,“今日我险些遭逢大难,皆因十几年前的一桩公案。臭名昭著的庆阳侯肖玻和伍梓曾共同办过一件差事,便是抄捡谢家。这两人把我外祖父临终前写下的遗书给毁了,未免太可恶!我外祖父的临终遗言,禁止谢氏族人为他立嗣,坚决不承认任何想要过继给他、想要继承柱国大将军府的贪名逐利之徒。如果这份遗书呈至御前,公诸于众,我外祖父的意愿世人皆知,谢骜那厮便只是谢氏族人强加给我外祖父的嗣子,既不合情,又不合法,不至于连累到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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