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骜听着这两人用随意又亲呢的语气商量着如何切他的四肢,魂飞魄散,“这位美丽的小姑娘便是我奕清妹子的小女儿了吧?孩子,我是你舅舅啊。”
陆姳呸了一声,“呸,你算我哪门子的舅舅。我外祖父留有遗书,不许族人为他老人家立嗣。”
陆姳忽然有了灵感,“不用刀,用我外祖父留下来的玄铁战斧好不好?”
“甚好。”扬景澄率先表示支持,“玄铁战斧很重,表妹应该拿不动,我帮你一起拿。”
“不用。”陆千里和陆千奇异口同声,“有我们这亲哥哥在,哪能劳动二公子这位表哥。”
扬景澄道:“我不止是表哥。”
扬景澄的意思,自然是他和陆姳指腹为婚,是陆姳的未婚夫。
陆千里和陆千奇倒没怎样,平远侯怒气冲冲瞪他,“我老人家可没承认!”
什么指腹为婚,以为就敬王不承认么,平远侯府的当家人也没承认呢。
陆姳偷笑。
她想起来方才祖父讽刺挖苦敬王的情形了,看来祖父对敬王很不满啊,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多久了,好容易逮着机会,恨不得把敬王往死里踩。
也对,敬王是太讨厌了。
当柱国大将军留下的玄铁战斧被抬进来的时候,谢骜吓得面无人色,“我姓谢,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虽不是柱国大将军承认的嗣子,好歹和他同族啊……”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共同握着斧柄放在他胳膊上,“呦呦,你来切。”陆姳像看猎物似的打量了谢骜一眼,“这战斧很锋利,不过我手艺不行,可能不会切太快。你不用这么紧张,你这只胳膊不会很干脆利落便被切下来的。”
谢骜崩溃了,“为什么只会对付我?那幕后主使之人位高权重,怎么不见你们找他算账?”
“哦,什么幕后主使之人啊。”陆姳漫不经心的问。
她一边问,一边还在和哥哥们商量,“我用多大力气合适?三分力还是五分力?”
谢骜魂都让她给吓没了,“别用力,一分力气也别用。外甥女,你是聪明姑娘,你想一想,大周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葬送在我一个人手里?我不过是个先锋,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陆姳“哦”了一声,“也对,你没那个力。”
谢骜见她抬手作了阻止的动作,心里一松,但见陆千里、陆千奇和扬景澄三人悻悻然站在面前,斧头抬得高高的,随时有可能落下,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你们都是聪明伶俐的年轻人,道理一想便通。我谢骜虽贪生怕死降了敌,但我不是主犯,我就是个倒霉背黑锅的。那些在皋兰之战中死里逃生的人,那些在皋兰之战后升官发财的人,那此因为皋兰之战获利的人,才是你们真正不该放过的。”
陆姳若有所思。
平远侯等人也脸色凝重。
谢骜虽可恶,但他的话不无道理。皋兰之战惨败,不是谢骜这个先锋官一个人能造成的。
谢骜惨笑,“皋兰之战时,军需官是庆阳侯肖玻。那个老贼已经伏法,大周处决这老贼时劣迹足足写了十张纸,昭告天下,谁人不知。肖玻的劣迹你们也知道得不少,可肖玻的罪状之中,却根本没有提到这场惨败。你们也不想想,原因是什么。”
“当时军粮久久不至,皋兰河被胡军占据,统师不能夺回皋兰河,命令将士门挖井,可挖井数尺也不见水,将士们饥渴难耐,军心涣散,这仗还怎么打?嘿嘿,我谢骜是卑鄙无耻降敌了,可我若不降敌,不是渴死饿死,就是被胡军打死,总之是活不成。生而为人,谁不想活下去?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仁人志士能慷慨就义从容赴死,我只是不想死,拼命想活下去,我有错么?”
陆姳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谢骜脸上,谢骜怔住了。
他脸颊被抽肿,影响视线,模糊中只见一名妙龄少女容颜如花,杏眼圆睁,训斥他道:“我外祖父出自寒门,入伍数年,不过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校尉。凉石之战,他以五百人对胡军数万人,血战到最后,怕死了么?你自己没出息没骨气,休想拖全天下人一起下水。”
谢骜呆了许久,方艰涩说道:“我如何能和柱国大将军相比?他是英雄,我是狗熊。”
陆姳和陆千里、陆千奇一样都很气愤,“像你这样的人,竟然有脸自称是我外祖父的儿子。”
谢骜目光闪烁,“我知道我不配,是族里的九公公他们执意如此……”
“别往你脸上贴金了。”陆姳无情拆穿,“给我外祖父做嗣子,意味着能继承柱国大将军的府邸、财产,这样的好事,能是谢氏族里逼你的?你为了能当上这个嗣子,在族里下了血本吧?”
“没有,没有。”谢骜狼狈的否认。
陆广沉冷哼,“谢骜的父亲名叫谢建,字建人,在族学中教书,正经本事没有,一肚子坏水。谢骜能被过继,便是谢建人和其妻廉氏的功劳。当时谢骜被立为嗣子,族里都说谢建人夫妻俩狠心,说他俩钻钱眼儿里了,只有谢骜这个独生子,为了大将军的家财也舍得过继出去。这谢建人夫妻俩如意算盘打得好,但谢骜降敌之后,他俩也受到牵连,和谢氏族人一起被流放,听说在流放地都死了。机关算尽,不过是这个下场。”
陆千里呵斥,“谢骜,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心里可过得去?”
谢骜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陆姳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眼前涌现出一团疑云,越是想要努力看清,越是看不清。
“呦呦表妹。”扬景澄觉察她神色不对,面有忧色。
陆姳不答,扬景澄更是担心,悄悄握了她的小手,“你怎么了?”
陆姳正在沉思之中,觉得他的手纤长有力很好摸,顺手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想得不清楚……”
扬景澄触手一片软嫩滑腻,心怦怦乱跳,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不急,慢慢想。”
他正在魂不守舍,陆千奇却眼尖瞧见了,忙把他的手挪开,“我祖父不承认。”
指腹为婚平远侯府不承认,不许占便宜。
扬景澄做梦不醒,还在发呆,陆千奇急了,“哎,你是敬王的二公子又怎么了,惹恼了我照样打你,你信不信?”
谢骜定定瞅了扬景澄两眼,放声大笑,“原来这是敬王的二公子,你们当他是自己人?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陆千奇没好气。
谢骜笑岔了气,“笑死我了……你们拿敬王的儿子当自己人……我问你们,皋兰之战,谁得利最多?皋兰之战折的只是十万精兵么?不,皋兰之战折的是先帝爱子虞王殿下,先帝选定的皇储,只等大军凯旋,便要册立为太子。虞王没了,得利的是谁?”
第79章
扬景澄眼神如冰霜般冷冽。
平远侯等人都是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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