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勿论事情这么巧,赵安礼想掳人了,卢美娘就正好能拿出**针;没人帮他执行,还能被他找到江湖卖解的女娘,买通了愿意配合他做这种事。
不是说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吗,哪来的钱买通人?而且,以卢美娘对银钱的看重,会愿意拿钱给他做这种事?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这厮多有隐瞒,再审。”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随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逼近、停住。藏弓诸人齐齐行礼,“见过大人。”
瑟瑟回头,就见萧思睿在侍卫的簇拥下负手立在不远处。
今日是端午佳节,普天同庆,他却仿佛与节日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只穿了件寻常的宽大道袍,灰扑扑的毫不打眼。然而,他原也不需要任何衣饰的衬托,随意地站在那里,便自是气度雍容,威严凌厉,令人不由望之生畏。
瑟瑟望着他,心中却难得忘却了害怕,只剩感激与安心。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他和魏与义。若不是魏与义及时发现,若不是他派人帮忙,阿姐的命运委实不堪设想。
而且,他也说赵安礼有问题,也就是说,赵安礼身后真有其他人……瑟瑟细细思量,不由不寒而栗:如果是真的,幕后之人心思之深,委实叫人心惊。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要这样不停针对燕家?
她想得出了神,直到燕晴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才回过神来,跟着燕晴晴向萧思睿行了个福礼。
萧思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她身上。
十六岁的少女,正是最鲜艳的时光。大概是为了今日和蒋家人的相看,她显然着意打扮过。杏色印花罗长褙子,销金刺绣绿罗裙,乌鸦鸦的秀发上绾着一顶精美异常的水晶冠,光泽闪耀间,愈衬得她肤若新雪,眸似秋水,皎皎犹如明珠含光。
她很快就可以嫁人了。
萧思睿心中微刺,目光迅速移开,吩咐藏弓道:“你们先审,问不出的话,把常禄叫来。”
藏弓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恭敬应下。
瑟瑟心中也是微惊:常禄这个人她知道,原本是临安府中一小吏,却因得罪了人存身不得,因缘际会投靠了萧思睿。常禄最擅长的便是刑讯逼供。萧思睿即位后,常禄不知为他审过多少大案,虽非科举出身,却也因功累迁到了大理寺卿之位。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重视,特意叫常禄来审赵安礼。
燕家正需要有这么个人,抽丝剥茧,撬开赵安礼的嘴巴,也好抓住幕后之人的马脚。
她承了他的好意,感激地道:“多谢您费心。”
萧思睿神色淡漠:“举手之劳,不必谢。”
他似乎总是这样,明明做了许多事,却从来不居功。瑟瑟忽地意识到,重活一世,她欠他的竟是越来越多,却无以为报。
她的心中蓦地涌起愧疚不安之感:他没有因前世仇怨迁怒这一世的她,把她视作晚辈,竭力帮忙,可她实在受之有愧。毕竟她得到的这一切,全是建立在她对他隐瞒的基础上。
前世恩怨难分,可这一世,他对她很好,她实在有些对不起他。
她张了张口,“您如果……”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她终究是自私的,再愧疚,也没法把事实说出口,她承担不起万一的后果。
她能做的,唯有相处的时候,尽己所能地待他好一点。既然他愿意把她视作晚辈,她就恪守晚辈的职责,好好孝敬他,回报他,希望他这一世能过得开心顺利些。
萧思睿迟迟没有等到她的下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准备一下,跟我出发。”
瑟瑟心情激荡,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萧思睿提醒她:“既然说了是乔太夫人要见你,总要过去露一露面。”
瑟瑟这才想起他把她叫出来时的借口,乖乖应下。
安排了人送燕晴晴回去后,两人依旧上了萧思睿的马车,同车而行。一上车,萧思睿就如上次一样阖眸养神,似乎没有多搭理她的意思。
他似乎不大开心的模样?
瑟瑟想了想,轻轻唤道:“睿舅舅……”
他并不睁眸,随口应道:“嗯?”
瑟瑟道:“今天是端午节。”
他又“嗯”了声。
她问:“您不过节吗?”
他不以为意地道:“我只有一个人,何必麻烦?”
瑟瑟望着他平静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忽地有些难过,她忽然想起:他似乎从不过节,也并不在意任何节日,是因为他一直只有一个人吗?
他等着她的下文,却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只听到窸窸窣窣之声不绝,随即有清浅而温暖的香气靠近他。感官因为闭着眼睛无限放大,似乎有什么柔软温暖之物轻轻触到他的手腕,带来微妙的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惊愕睁眼,就见她不知何时半蹲在了他面前,低着头,神情专注,将一根五色丝线轻轻系在他腕上。纤细的手指偶尔触碰到他,她便会小心翼翼地收起。
“你这是?”他不解。
她抬起头,轻颤的长睫下,杏眼明亮含笑,露出自己腕上一模一样的五色丝线:“今天过节,好歹戴上这个应应景。我准备了好多呢,送您一条。”
五彩斑斓的丝线衬得皓腕如玉,晃人眼目,萧思睿不敢多看,强行将视线拉回了自己腕上的五色丝线:“准备了好多?”
她点头:“伯父和两个哥哥那里都有。您也是我的亲人,总不能亏了您。”
他默然半晌,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心塞,又问:“这是你亲手编的?”
她“嗯”了声:“您喜不喜欢?”
他盯着五色丝线,目光微柔,却没有答她。
她也不在意,笑盈盈地道:“我不管,您就算嫌丑,今天也不许摘了。”
她还是这样的性子。他心中叹气,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好。”
瑟瑟也笑了。她也是心血来潮,想着既然要把他当长辈好好孝敬,再看看他毫无过节的喜庆气息,忽然觉得他好生可怜。人人过节,人人都有家人,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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