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绝尘而去。一时山脚马场只剩了瑟瑟一个。瑟瑟望着萧以娴和顾于晚消失的方向,脑中想起的却是萧以娴看向大黄马的那一眼,不由微微出神。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燕小娘子,我们也开始。”瑟瑟看去,但见来者身材魁梧,神情木讷,方脸无须,正是要负责教她骑术的郭咏。
她回过神来,笑着向郭咏颔首为礼:“郭内侍,有劳了。”
郭咏并不多话,一板一眼地从如何踩镫上马,控制缰绳,一点点教起。瑟瑟会骑马,教学自然格外顺利,郭咏牵着缰绳带她走了几圈后,见她有模有样的,便叫她试着自己小跑几圈。
瑟瑟记得,上一世,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马儿忽然发狂,带着她往山上狂奔,在一个拐角处将惊慌失措的她狠狠甩下。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跑着,一圈、两圈……越跑越顺。恰在这时,山上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声,隐隐约约的,似乎在叫“救命”。
瑟瑟蓦地抬头向上看去。
郭咏脸色骤变,来不及去马厩找马配鞍,对瑟瑟匆匆行礼道:“燕小娘子,烦请将马借我一用。山上似乎出了事。”
瑟瑟立刻跳下马,将缰绳递给他。
郭咏说了声“多谢”,一抖缰绳,纵马向山上而去。
抱月见瑟瑟满头的细汗,忙拿了浸过山泉的帕子来为她拭汗,一边惊疑不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瑟瑟秀眉微蹙:“去看看就知道了。”
*
萧思睿刚到屏山苑,便听说山上出了事。他的心猛地一沉,二话不说,立刻打马往山上奔去。
座下的乌云踏雪被他催得飞快,山风扑面,两边林木飞快地往后退去,藏弓和归箭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却依旧无法缓解他心头的焦灼。
这一段山路明明只行了短短的时间,他却觉得那般漫长。
很快,他便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人群中央,陈括正俯身将一个穿着橘红色骑装的少女抱在怀中。他隐约看到了少女乌黑的发,破碎的衣衫,带血的半边身子,浑身如堕冰窖。
他还是来迟了吗?
恐惧、愤怒夹杂着恨意从心底升起,化成滔天之焰,灼烧他的心头: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前世的一切,却还是再次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再次给了陈括可乘之机!
她就这么不想嫁他,这么不爱惜自己?为了躲避嫁给他的命运,竟是宁可伤害自己,宁可再次嫁给陈括吗?
握住缰绳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蓦地止住奔马,死死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一对璧人,眼神沉沉,风暴将至。
暴虐之念骤起,一瞬间,他仿佛陷入无边的黑暗,千百个残虐之念在心底滚过,身子却仿佛有千钧重,坐在马背上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陈括似乎低头对怀中少女说了句什么,神情温柔而担忧;少女动了动,无力地将头埋入他怀中。
呵呵,郎情妾意,真是羡煞旁人。
手中的缰绳几欲掐断,身后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一道甜润的声音带着惊讶传来:“咦,您怎么在这里?”
他霍地回身,就见山路上,她肤白如瓷,红衣似火,在抱月的陪伴下轻盈地走来。她显然有些累了,走得双颊绯红,细喘微微,含笑的杏眼却明亮灿烂一如往昔。
仿佛一道光乍然照入黑暗,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仿佛迟钝了,看着她明媚动人的面孔,又缓缓回头看向陈括抱着的少女,迟疑道:“那是谁?”
她察觉他的状态不对,疑惑地看向他,正要回答,他忽然拨转马头,向她冲来。
瑟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往旁边躲,却哪及得上他的速度。就见他风驰电掣而至,和她擦身而过时,一脚勾住马镫,半边身子蓦地探出,长臂一捞,如鹰抓兔子,将她直接捞到了马背上。
瑟瑟一声惊叫还未来得及叫出口,他随手一按,便将她整张脸都按入他怀中,她的声音顿时全埋在了他的怀中。
马儿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向山下冲去。
抱月猝不及防,慢了一拍,瑟瑟已被他掠走,“唉呀”一声,连忙追去,却哪及得上乌云踏雪的速度。再转了个弯,连两人一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山下却又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抱月抬头便看到了藏弓与归箭两人骑马而来,不由急急问道:“你们看到萧大人和我家二娘子了吗?”
藏弓和归箭面面相觑:“大人不是上山了?”
抱月急道:“他把二娘子抱到马上,又下了山。”
藏弓和归箭都吃了一惊:“我们上来时并没有碰到他们。”
抱月心里一咯噔,看向四周茫茫山林:萧大人带着二娘子进了山?她顿时急了:“这可怎么办?”刚刚萧大人的表情实在可怕,她一想起就觉得心中不安。
归箭和她更熟悉些,安慰她道:“你莫急,大人行事总有他的道理,想来过会儿便会将小娘子送回来的。你切不可乱了方寸,叫别人起了疑心。”
抱月心中一凛:归箭这话说得有理,萧大人和二娘子虽有甥舅之名,却是男未婚女未嫁,瓜田李下,终要避嫌。这件事断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二娘子的名声只怕有碍。
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萧大人向来爱护二娘子,这一回,他是怎么了?
瑟瑟这会儿正当叫苦不迭。萧思睿将她抱上马后,便将她往身前随手一放,只一只手松松地圈着她,毫无固定作用。
她这会儿整个人都以侧坐的姿态坐在马上。马鞍狭小,坐两个人本就颇挤,随着马儿奔驰的动作,他强健的身子不断向前挤压着她,她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滑下马去。
偏偏马儿的速度丝毫不缓,她在呼呼的风声中想调整姿势都做不到,胆战心惊之下,迫不得已,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身。
可即使这样,她渐渐也有些坚持不住了,抬头,泪汪汪地喊了声:“睿舅舅。”
他低头,看到的是令人血脉贲张的情景。她娇颜如画,细喘微微,泪光点点,仰着头,露出了一段天鹅般的雪白脖颈,再往下,柔软的玉臂紧紧勾缠住他,贴身骑装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那惊人的弧度顶端正颤巍巍地贴着他,毫无缝隙。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这样主动抱紧他,全心全意地乞求他,依赖他。
她见他望着她一言不发,目光晦涩难辨,心中又慌又急:“我要掉下去了。”
他道:“我知道。”
所以他是故意的?他怎么这么恶劣!瑟瑟气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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