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七月盛夏天, 秦如月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扑通一声就跪伏在了建章宫门口的冷硬的青砖地上。
裴亦辞没多看她一眼,径直进了书房。
孙禄跟在裴亦辞身后,心里也吓得不轻。
他也算跟了裴亦辞好几年了, 虽然平日里裴亦辞脸上从没个笑意, 一坐一立都带着沙场上的杀伐气息,大家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 可也没见过裴亦辞真正动过怒。
他就那么冷冷问了宜妃一句话,甚至脸色都与往常无异, 只是眼神阴冷了几分。
但孙禄下意识就知道他发怒了。
裴亦辞坐在书案边, 沉着脸拿起一封奏折翻看起来。
孙禄偷偷觑了眼他的脸色,朝着敬茶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自己也悄悄退到书房一角, 埋着头不敢吭声。
裴亦辞翻了翻眼前的折子,却觉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干脆丢在案上, 望向孙禄:“去把冯许叫来。”
孙禄一惊。
他是当年裴亦辞杀回大都的时候才跟随他的, 那时冯许就是裴亦辞身边的侍卫了。
裴亦辞每每有事吩咐冯许,都是遣退别人私下交代的,孙禄也不知道冯许究竟在替裴亦辞做什么事。可看裴亦辞对冯许的态度和冯许高大沉默的样子, 孙禄也清楚, 冯许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看样子,陛下是对宜妃动了真怒。
孙禄是个聪明人,立马猜到裴亦辞叫来冯许是为了宜妃的事, 半点不敢怠慢,领了命便退下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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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辞根本没打算听秦如月的解释,早已进了建章宫。
可秦如月跪伏在地,没听到裴亦辞进去的动静,只当他正震怒才不说话,更是吓得不轻。
她隐约记得,四年前入宫以来,就算陛下从没碰过她,对她讲话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可从未像今天这般,让她感觉到了由内而外的寒意。
她攥紧了手,讲起话都哆嗦了起来:“臣、臣妾没有,只是听说……”
秦如月也没有蠢到底,她也清楚,裴亦辞这样子一定是认准了她监视凤栖宫了。自己不论怎么解释,他也不会信的。
只是不知妃嫔监视皇后寝宫,陛下会如何发落了。
她正满头冷汗,不知说些什么,青绵跪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娘娘,快起,陛下已经进去了。”
秦如月猛然抬头,只看到建章宫门外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哪里还有裴亦辞的人影。
她脸上青白一片,咬咬牙道:“本宫犯了错,怎么能就这么回了?”
青绵一顿,收回扶着她的手,默默退到她身后和她一道跪着。
秦如月垂首跪在建章宫门口,只觉得不少人从她身边来来往往,连忙把头低了低,生怕别人看到她跪在那里。
直到两个时辰后,裴亦辞似乎才听说她还跪在门口,让孙禄出来传话叫她回去了。
秦如月自小娇生惯养,哪有一口气跪那么久的时候,起身的时候都觉得双腿胀痛。
她被青绵扶着上了双人肩辇,一路垂着头回到了瑶华宫,一进正殿,就喝退了正忙着擦洗打扫的小宫女,只留了青绵在身边。
待宫人们都退下了,她才对侍立在她身边有些紧张的青绵道:“是本宫失算了。陛下留宿凤栖宫教本宫分寸大乱,倒是忘了陛下本就忌惮大伯,他昨儿去凤栖宫,本宫却去打听陛下的行踪,难免让陛下将本宫和大伯联系起来……”
说到这里,她狠狠瞪了青绵一眼,“你也是,怎么都不知道提醒本宫一声的?”
青绵连忙跪下:“奴婢糊涂了,望娘娘恕罪。”
秦如月一阵气闷:“罢了罢了,都这个时候了,本宫再来揪你的错也没意思。”
她不过就是看不惯齐半灵霸着八公主,光明正大地让陛下往她宫里去的谄媚模样。
早知今日,当时八公主扮成小太监坠下树的时候,她就该上前去嘘寒问暖,然后亲自把八公主送回霞安宫。
至于八公主在万寿节寿宴上说的什么齐半灵替她治病,秦如月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就算她心里觉得齐半灵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乡下回来的泥腿子,可她也清楚,齐半灵的父亲可是当年礼部的齐阁老,一个官家女儿,怎么可能真去深学医术?顶多是她带着的医女见多识广,出了力罢了。
所以那日碰到了八公主,若是和八公主亲近了,可能八公主就愿意来她的瑶华宫,陛下也会看在八公主的面上多来瑶华宫几回。
到时候,齐半灵不过就是个空有皇后名位的残废,能对她有什么威胁?
如今倒好,她一时疏漏给齐半灵占了先机。她知道,八公主那样的小孩子最是记仇,得罪了她想要重新去讨欢心,那真是难上加难。
而齐半灵呢,陛下去了凤栖宫两回,心都偏到她那边去了。
想起初一那晚裴亦辞整晚留宿凤栖宫,秦如月就后悔不迭。
她思来想去,又吩咐青绵:“你去找人给越王府递个话,让大嫂进宫来给本宫请个安。”
青绵面露为难,秦如月转眼瞧见了,不耐问道:“又怎么了?”
青绵垂下头低声道:“自那日世子妃瞧见陛下派人收了您的掌宫金印,便不怎么派人和我们的人见面了。”
秦如月冷笑一声:“本宫还没死呢,他们就要过河拆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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