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待她多想,毕竟阮仲林生前人脉甚广,她也不是那么确定。
二人行了祭拜礼,阮悠在墓碑前静立片刻,半晌,终于道:“我们回去吧。”
江峥衡颔首,握着她的手朝回程的方向走。
上山的阶梯太长,下去时也不会缩短分毫。
临到头时,阮悠见着一抹纤瘦人影从大道上缓缓而来。
那人浑身被轻薄的雾气笼罩着,套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头发全盘在一起,步履沉重而缓慢。
待她走近,阮悠微微动了动眉。
她从未见过姚绯有如此憔悴的时刻,印象里,她一向是高贵而优雅,不失一点风度。
可此刻的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连掩饰一二也不愿。
“终于碰见你了。”
她看了一眼二人,话却是朝着阮悠说的。
她终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她。
阮悠冷冷地回视她,只问:“花是你放的?”
姚绯点点头:“我每天都来……”
她话音未落,阮悠倏地转身就向上爬。
江峥衡猜到她要做什么,并未跟上去,只是立在原地等她。至于面前这个人,他连一丝精力也不愿意浪费。
阮悠步履匆匆,不多时,喘着气下来,手上拿着那束多余的花,她一把扔在姚绯的脚边,淡声道:“拿走。”
姚绯缓缓垂眸看了一眼,花已呈枯败之势,她愣怔着未有动作,好半晌,才开口:“我,已经从江家搬出来了。”
阮悠闻言,倏地轻笑了一声,只道:“所以呢?现在想搬回来?”
她下了一级台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姚绯,一字一句:“真可惜,阮家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忘了吗?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
姚绯神色陡变,仓惶抬头,撞进阮悠眸中,只看见深深的厌恶。
她心头一酸,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在这个唯一的女儿面前,她一向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低下头来,这令她感到无措。
江峥衡沉默地看着,似乎对于她的纠结和难受一无所知,他上前去拉阮悠的手,只道:“该回去了。”
姚绯见状,忽感慌乱,急切地扯住即将擦肩而过的阮悠,语带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你能原谅我吗?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原谅?”阮悠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眼前像蒙了一层薄雾,她推开姚绯的手,头也不回:“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姚绯红了眼,有泪滑过脸庞,连她自己都惊讶。
阮悠滚了滚喉咙,吞咽下多余的情绪,异常艰难。
江峥衡见她如此,面色不愈,想带她尽快远离这个人,这个从来都只会带给她伤心失意的人。
二人走出数步,姚绯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
“阮悠!”
“我是你的母亲啊!”她艰难而缓慢地吐出这句话,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阮悠顿住,缓缓闭了闭眼,有什么东西在眼角化开,她想笑却笑不出,良久,终于一字一句道:“我真希望,从来都没有你这个母亲。”
她明明可以质问她,责骂她,甚至唾弃她,可是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阮悠已经无力再与她周旋,任何话都不足以表达她对她的恨与厌恶,仅仅是和她交谈几句,便令她难受恶心。
告诉她真相,便是对她最大的报复,足以令她痛苦一生。
无论今后她怎样,或孤独终老,或郁郁寡欢,都与自己再无关联。
她永远,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回程路上,阮悠专注开车,一语未发。
江峥衡也难得沉默,他知道,需要给她时间调剂。
车子驶入籁湖,拐进小道,阮悠在想事情,竟没注意周遭环境,只有前车灯衬出幽暗氛围。
“砰!”
她一脚踩下刹车,惊疑不定地望向前方。
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江峥衡微微坐稳身子,并未显得多么惊慌,只转眸看她。
阮悠平复心情,回望着他,呼吸略急,隐有后怕:“我好像撞到什么了?”
“你坐着,我下去看看。”
说完,江峥衡不待她反应,便推门下了车。
阮悠坐在车上,见他在车头前蹲下察看,不多时,又起身走远,似乎在找寻什么痕迹。
她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轻抵着,微微懊恼,后悔自己心不在焉,只希望没有弄出什么事故来才好。
再抬起头时,前方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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