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曼如呆呆的看着盒子里的蓝宝石项链,这条项链她认得,当时她在银楼一眼看中了,还暗示过让陈黎送给她,但陈黎好像没听懂,她也不好再追逼,没想到陈黎这个时候把它拿出来了,“你,黎哥?”
陈黎轻叹一声,“你叫我一声黎哥,我就把你当妹妹一样,尹指挥使才过世,尹夫人跟几位公子一定还没有缓过来,你是指挥使最疼爱的女儿,只怕比他们要哀痛百倍,但是斯人已去,曼如小妹千万要想开些,多保重自己,毕竟你如果有什么不虞,尹夫人只会更加伤心。”
艾阳看着从郎情妾意无缝转移着兄妹情深,还顺道黑了尹曼如一把的陈黎,忍不住嘴角抽搐,陈黎直接把尹曼如钉死要“妹妹”的位置上,她还怎么示爱?
尹曼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跟陈黎是兄妹?当年她去粤海玩,跟陈黎可还颤龙倒凤过几晚,就是这次陈黎到沪市,她也夜宿过自由大饭店,“陈二公子这话说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尹曼如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您这位义兄?”
她眉毛一挑,目光从一脸无辜仿佛跟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陈黎身上,又转向柏广立跟容重言,再落到一旁看热闹的艾阳身上,“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陈二公子可真叫人开眼了,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了?”
柏广立轻咳一声,半路杀出个尹曼如,倒让他少跟陈黎说了许多废话,但照尹曼如的脾气,这话再往下说,可就不能听了,“快到开船的时间了,不如我们就此做别,二公子一路顺风。”
跟柏广立上船的还有申报的记者,见柏广立给他递梯子,陈黎也松了口气,把项链盒子塞到尹曼如手里,冲柏广立跟容重言以及上船送行的沪市各种势力频频抱拳,感谢他们这几日对自己的招待,本来他还想跟这些人再套套交情,看看有没有可趁之机,结果却被尹曼如给搅和了。
尹曼如看着跟一身笔挺西装的陈黎,她真的是打算收心,好好做陈黎的夫人的,就因为父亲死了,他就对自己变了心?尹曼如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从来都是她不要别人,还没有别人嫌弃她的那一天呢,她举起手里的项链盒子,就要往陈黎身上砸。
因为想知道尹曼如在这个情况下会是个什么反应,艾阳一直注意着她呢,见她要发作,忙一把从后头摁住她的胳膊,“尹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让开!”尹曼如想挣脱艾阳的禁锢,却发现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她的两只胳膊被抓的生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你放手,疼死了!”
艾阳靠近尹曼如,“尹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陈黎是有未婚妻的,以前你有父亲在,兴许还可以争一争,现在你凭什么?你这一匣子砸下去,全沪市都知道你被人始乱终弃了,陈黎肯定会大度的原谅你,但你呢,以后就是沪市的笑谈,想想那些成天跟在你身后的小姐们,会怎么笑你?”
尹曼如不动了,“我已经成了她们的笑柄了,爸爸不在了,我什么也不是了,原以为还有陈黎,可他,”
尹曼如的泪落了下来,“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他是负心薄幸了一点,但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啊,艾阳紧紧的揽着尹曼如的胳膊,“拿出你以前跟人分手的气势来,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看他长的也不怎么样嘛,瘦的跟只瘟鸡一样,要不是有个当大帅的爹,没几个女人会看上他。”
尹曼如破涕为笑,“你这个还真是,”她见柏广立领着沪市军政两界的人要走,晃了晃肩膀,“你放开我。”
“那不行,我这个人怕水的很,咱们一道儿走,安全些,”尹曼如那脾气谁也摸不准,艾阳可不想她在这儿丢人,虽然她不喜欢尹曼如,但对陈黎也没有多少好感,如果尹曼如把事情闹大,对陈黎来说,不过是添一桩风流韵事,甚至把他风流贵公子的招牌擦的更亮一些,可尹曼如却是把自己往更可怜可悲的地步推。
事情出在自己眼前了,艾阳不忍心不拉她一把。
尹曼如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放心我吧?我只是想把这项链放下,我尹曼如再不济,也不是一条项链可以补偿的,姑奶奶不稀罕!”
原来是这样啊,艾阳把匣子从尹曼如手里拿过来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吧,一会儿我跟重言送你回去。”
………
容重言看着坐在车后的两个女人,闹不明白什么时候这两人还能手拉手了,但他看尹曼如自打船上下来,脸上就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也不敢出声,只叫司机赶紧把人给送回尹家大宅去。
车子在尹宅停下,尹曼如下了车,看着身边的艾阳,“李小姐,你是不是心里特别看不起我?”
“呃,不能这么说,”艾阳挠头,“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有看不起另一个人的资格,不论贫富贵贱,但是吧,这现实跟理论总是不尽相同,遇到脑袋不那么灵光或者喜欢自以为是的,有轻视之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看不起她,但如果拿着一手好牌,硬要打烂,那就别怨她智商歧视了。
尹曼如脸立时就沉下去了,“你是在笑我?觉得我很蠢?”
艾阳觉得尹曼如是属鸡的,斗鸡!“你的事我不好多评价,咱们本来关系也不好,但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了,还成天想着情情爱爱,其实你也不是在想感情,你想的不过是再找棵大树可以让你依靠,让你继续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但尹小姐你清醒一点,这世上除了亲爹,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纵容你,尤其是你本身并不出色。”
听见车里容重言的轻咳声,尹曼如脸更黑了,艾阳只当没看见,她发现自己也是闲的,看到脑子不清楚的女人,就老想多说几句,毕竟这个世上,女人想过的好一些,要比男人辛苦许多,偏还有这种作精,不把自己弄的更惨不罢休,“我如果是你,就回去先把自己手里的钱数清楚了,然后紧紧抓到手里,这世上,钱比男人要可靠的多!”
说完她直接转身上车,“开车吧。”
容重言看站伫立在原地看着尹曼如,“你就没必要跟她说那么多的,脑子不清楚的不只是她,整个尹家人就没有几个脑子清楚的。”
尹洋倒了,尹家老大应该赶紧收拔家里的产业,只要安静的当个平常人,柏广立是绝不会赶尽杀绝的,至于尹曼如,在沪市名声坏了,可以出国去,好好读几年书,将来不论是嫁人还是做事,都比像今天这样,拎着行李跑到船上要跟陈黎去粤海的强。
艾阳轻叹一声,“我不过是想着,尹家倒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尹曼如了,不然以她骄傲的性子,又怎么会跑到船上去?就冲这些天陈黎根本不见她,她也该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要不是觉得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行为,她可是一惯享受别人的追求的。
容重言却不像艾阳对尹曼如那么宽容,在他看来,尹曼如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舍不得曾经的风光,还想保住过去的日子罢了,这种看不清现实的女人,再帮也没有什么用处。
……
顾励行年轻身体好,在医院里恢复良好,尤其是续夫人这些天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体会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关怀,以至于他都有些感谢这次的意外,毕竟没有这场意外,他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偶尔去黄山路坐坐,跟续夫人连话都聊不上几句。
“母亲,我出院之后,搬到您那儿去吧?”顾励行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在一旁给他削水果的续夫人。
因为顾励行住在华界的医院里,顾千山罪行累累,是从来不敢出法租界的,所以只让管家替他过来看了一眼,自己根本没露面,顾励行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宅子里,一个人养伤。
续夫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励行,“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总不能一直跟我呆在一起吧?娶妻生子,慢慢的身边也就热闹了。我听说你跟郑家小姐走的挺近的?觉得她怎么样?”
听到续夫人说自己的婚事,顾励行有些不好意思,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这些年真的让他动心的,想想也不过安梅清跟艾阳两人而已,偏这两个女人还都不属于他,“郑小姐人还不错,只是我跟郑家有合作,这里头就有些别的想法掺在里头了,我也不瞒母亲,我们能不能走到一起,还看后头的生意进行的如何了。”
续夫人也知道顾励行对建机场兴趣很大,确切的说,只要是容重言做的事,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很有兴趣,“我觉得这种事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见顾励行要说话,续夫人摆摆手,“你听我说,虽然这黑道被人提起来就没有过好话,但华国千年历史,哪朝哪代没有帮派?甚至许多时候,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官府的人还要借助帮派的手去办,你又何必非要洗脚上岸?”
“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看不起,其实只要咱们把烟土生意丢开了,其他的,还有什么?烟花里的生意是丧良心一些,但不论是书寓长三,还是平常妓寨,做皮肉生意的也不是洪门一家,秦淮河还成就了不少佳话呢,当然,你若嫌这门生意不体面,收了烟花里也没有什么,”续夫人是真心实意为顾励行考量的,而且说实在的,在她看来,烟花里比不得长三跟现在时兴的歌舞厅夜总会,其实说白了做的也都是一样的生意,谁也不比谁更高贵一些。
政府只要不禁,他们就能做一做,但烟土不行,那个可是祸国殃民的东西,早些年她不懂,但年纪渐长,见的多了,也知道烟土再碰不得,“你那烟土的生意是不能再做了,专心把你的影业公司,还有大舞台歌舞厅还有赌场做好了,其实也不比郑家叶家赚的少。”
这些道理顾励行也不是不懂,但他要的不只是钱,“可我想进沪市的工商联合会,不想头上顶着个‘黑’字,想跟那些名流们平起平做,”在自己生母跟前,顾励行也不再顾忌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我跟重言都是您的儿子,可重言现在怎么样了?”
容重言是工商联合会副会长,一旦王会长退下来,接任的必定是他,他还是公共租界的华董,就是那些洋人也得给他几分面子,现在又攀上了沪市新任土皇帝柏广立,会成立沪商银行,成了柏广立的左右手,而自己呢,“您不觉得重言有我这么个哥哥,是件很丢脸的事?”
续夫人摇摇头,“重言是姓容的,从我跟你父亲把他送给容老板开始,他就不再是我的儿子,也不再是你的弟弟,虽然重言一直认我这个母亲,但我却不能以母亲的身份来要求他,你也一样,他姓容,你姓顾,他父亲是容竹卿,你父亲是顾千山,你不要去想他是你的弟弟,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顾励行为什么不去跟叶家公子,王家公子比?非要揪着容重言不少?说穿了,还是因为觉得容重言跟他是一母同胞,所以才对他的成就格外不能容忍罢了。
这样的话续夫人明里暗里说的太多了,偏顾励行执拗的可以,容重言走的越高,他心里的不甘越浓,仿佛容重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他是容竹卿的儿子一样,“你不能这么想,你要……”
“顾励行,你给我出来,让我进去,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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