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想做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属于“她”的部分正在被什么压制着,似乎有个狂怒的、充满欲望的阴影正替代她,怂恿她——甚至妄图操纵她做些什么。
网住蓝花的触须已经开始慢慢收紧——靠近边缘的蓝花慢慢枯萎了下去,发出细小的哭声。
——“啾……哼……”
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祈求不要伤害,清晰而分明。
“住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带着几分沙哑。
半透明的触须定住了,却像是十分不甘地又超前试探着。
“我说住手听不到吗?我才是主人,要么听从我的意志,要么去死——滚开。”
伴随着低沉而坚定的呵斥,透明的触须刷刷后撤,窜入她的体内。
狂怒的、陌生的情绪也像是晨间的雾一般倏然散去,仿佛从不存在。
完全控制身体和情绪的踏实感觉又回来了——包括那难受的饥饿感。
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如同巨浪当头,一个猛扑下来,她晃了晃差点没直接倒下。
大片大片充满了魔力的蓝花在她面前瑟瑟发抖,仿佛等待她的采撷。
而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自己停住伸出去的手:“抱歉,我不想那么粗暴的……”她说。
蓝花停住了颤抖。
“我只是,有点饿了。”
她收回了手,慢慢坐了下来,抱住膝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这么饿了,却不肯冲上去直接强迫对方。隐隐约约中,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曾碰到过类似的情景。
虽然像是隔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但她却分明知道。
如果将这一片统统毁灭的话,大概有什么东西就会不可挽回地失去。
只是大概。
她不确定。
但却本能地不愿意冒任何危险。
像是感受到了危险已经消除,那些光慢慢朝着她的位置汇聚过来,如同夏夜的萤火,朝着一个位置慢慢汇聚。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星星点点、如同幻梦一般漂浮着的蓝光。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下,却在即将碰到的刹那又收了回来。
这样脆弱而又梦幻的场景仿佛只在记忆的残骸中出现过,好像只要她碰一下,一切就会化作指尖的流光,不可逆转地失去。
而伴随着这个收回手的动作,有一小簇光汇聚在一起,像是凌空出现的水滴,倏然落于她的掌心之中,变成一朵莹蓝色的花。
“吃吧。”剩下的光在她边上变成了一团圆圆的东西,声音细小而温和,“吃吧,给你的。”
……
林醒来的时候,饥饿感已经消除了。
身上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她本能地眨了眨眼,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似乎……睡着之前不是在这里的?
啊,对。她想起来了,自己醒来以前明明是在水底宫殿的刑讯室,怎么醒来就到了哈尔的实验室。
她试着动了下,在眼前晃了晃触须,只觉得视野清晰,动作轻盈,仿佛与身体的契合度上了一个新台阶,感觉好像能够更加细致地操控……
然而不等她继续做身体测试,边听身旁一声惊呼:“噗叽大人醒啦——”
这一嗓子如同清晨的螺号,一旦嚎起来,什么旖旎梦幻的气氛都没有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基地顿时活跃起来。
乒乒乓乓的瓶子磕碰声、翻锅声、砸铁声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远远近近。
接着又是呼啦啦一阵乱响,数道身影如旋风般刮了进来,到她身边倏然刹住。
兔头,鱼头,马头,牛头……各色的脸在她视线上方围了一圈,看起来颇为猎奇。
林有片刻的恍惚,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些是她的随从。
她“忠心耿耿”的随从们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脸色五花八门——字面意义上的,可惜都是超越人类范围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但她依然能够感觉到周围气氛的无比凝重。
这感觉就像是下一秒,马上会有谁开口告诉她:【喂醒醒,你的手办被你妈送人了。】【我们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是男孩。】【您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还有什么话想告诉家属吗?五,四,三,二,一……】瞬间,林的脑中脑补了无数天雷狗血地动山摇的场景。
只觉得一时之间胸口发闷,难过得无法呼吸。
但是大领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当保持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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