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是前朝的一位皇太子,与妻子情深义重,可爱妻做太子妃不过半载便病重,人人都说药石罔效。太子妃临终之际,为了安慰痛苦不堪的夫君,便着人修了这亭子,让他晓得,自己永远陪着他。
后来,那位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也不曾纳过一个妃子,待到和亡妻的长子长大成人之后,便将皇位传给了他,自己带着亡妻的排位,走遍了五湖四海。
还留下了一本传世的着作,详细记录了许多地方的地理人情,那书便叫《地志》,如今正作为明经科考试的书目。
枝枝也听过这个故事,但现如今自己待在这里,耳边听着朱雀的讲解,心里总有些不同的感触。
“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喃喃自语,“那太子妃虽然早逝,可也是个幸福的人。”
这世上很多女人,都必须要忍受夫君的三心二意,掩下心中的愁苦,故作大度,她们表面上风风光光,可背地里的苦,唯有自己知道。就好似顾夫人,在顾家说一不二,寻常连顾老爷都顺着她,但小时候养在她屋里,枝枝也曾见过,她自己背过身子哭泣。
那太子妃能得夫君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情爱,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
枝枝有些微羡慕。
她连夫君彻彻底底的信任都得不到。
人比人,气死人。
“她说不得还羡慕承徽呢。”朱雀莞尔浅笑,“多深的感情,比得上一辈子陪伴,您如今是殿下身边唯一的人,好好经营陪着他走下去,那这一生从头到尾陪着他的,就是你了。”
“承徽,朱雀今天僭越一次。”
枝枝望着她。
“殿下性情极好,可以托付终身,何况他心里也是喜欢承徽的,并非惑于皮相,您万万不可将人推远了,到时候我,苦的还是自己。”
枝枝口中微涩:“万一他就是惑于皮相呢?我这幅模样,谁会不喜欢呢?”
若是心里喜欢,为何连个理由都不给她。
她都能理解沈璟昀多疑了,可那个男人却不肯告诉她,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真的只是心里的阴影,其实她不会生气,反而会心疼他。
但他却不肯说一句准话。
心里很难受。
枝枝心里面也别扭的很,朱雀的话也听不进去。越想越觉得难受。
“我凭什么同人家太子妃比,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发妻,情深义重多正常……”
可我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姬妾,还曾嫁给他的叔叔,我这么矫情,凭借的不过是他对我好。
朱雀怔了怔,没有言语。
枝枝眼眶微酸,眼前却突然落下一只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按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低叹时的声音宛如庄严的钟鼓。
“枝枝,你别哭了,我告诉你。”
枝枝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流了眼泪。
而身侧的侍女,全都被沈璟昀挥退。
“我不是疑心你。”他目光悠长深远,“我只是给自己天然竖起了一道屏障。”
“我现在并不害怕你变成下一个姜氏,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对付,哪怕十个,一百个她。”沈璟昀漫不经心道,“可你不明白,如果你变成了她的模样,我们就不能和现在一样了。”
“你说我疑心你,可其实没有。”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超乎我的预料,才产生了不适感,我那样问你,只是想要你一切回归原本的设想。”沈璟昀苦笑一声,低头对上她怔愣的眼睛,“枝枝,我不是个好人,我这个人掌控欲极强,不容许任何人插手我的事情,不容许任何事情超乎我的预料。”
“你会不会觉得害怕,害怕这样一个人?”
他很想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
枝枝温柔美丽,如同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离不开他,会永远陪伴在他身侧,他会为她遮去一切风雨,不让她有半分难过。
他也不想让枝枝知道他的心思。
这太可怕了。
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看见枝枝难过的坐在这里,看着她说自己配不上别人,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说便说了,不管枝枝怕或不怕,这都是真实的他。
一个掩藏在温润君子皮下的病人。
“我不愿意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超乎自己掌控,不管他是谁,哪怕是我自己。”他淡声道,“可只有一个你,一次又一次让我觉得与众不同,新鲜又难以掌控,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不安。”
枝枝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可其实回想以前总总,也能看出他话里的痕迹,就因为姜皇后逼迫他收下木良娣,才激的他不惜代价逼宫夺权,上次除夕夜宴,每件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他便游刃有余。
而宁王挟持她那日,应该是最超脱掌控的情形。
分明答应了皇帝不杀宁王,他却还是毫不犹豫要了对方性命其实本没有必要,只要宁王受伤,他一样可以救出枝枝,那时候枝枝以为他是太过愤怒,才直接杀了宁王,可如今一回想,倒是全能明白了。
最明显的是昨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敢对他做出安排的人,都在阴曹地府了。
她的殿下,其实根本就不是表面的模样。
沈璟昀笑了笑,目光寡淡:“枝枝,你若觉得不高兴,我可以送你离开东宫,我在京城里还有很多别苑,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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