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是如此的不安,唯有回报给她同样不安,才能让她知道,她没有配不上自己,她全然不必活的如此卑微。
“那天在破庙里,周时唯一下子就喜欢上你,想要娶你,是我用了手段打消他的念头。”沈璟昀说着说着,也真觉得有些不高兴,“枝枝,以后你不能再夸他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枝枝怔了半晌,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沈璟昀叹息一声,看着窗外的圆月,慢悠悠道:“枝枝,我心里很不安,我除了身份地位,堪称一无所有,不解风情,琴棋书画风雅事也一概不精,哪儿会有姑娘喜欢我。”
他看向枝枝,逼问道:“你总跟我生气,是不是也嫌弃我?”
枝枝呆呆望着他,不是很明白,为何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沈璟昀松开她,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裳,轻叹一声,“不过你嫌弃我也没法子,你已经是我的了,十个周时唯也没有法子从我手里头抢走你。”
枝枝垂首,似哭似笑:“殿下,你……你不必如此的 。”
“这是我的问题,我……我知道我不对,可我总管不住自己。”
理智上告诉自己,殿下是可以依靠的,可以相信的,可在心底里,她却谁都不相信,这一次一次的,她自己都觉得厌烦,殿下……殿下只怕也要厌了她。
枝枝眉目低垂:“我知道自己很讨厌,殿下,你不用……”
有人捂住她的嘴。
枝枝抬起头,恰对上沈璟昀薄怒的神情。
“顾枝!”他冷静道,“你若当真这么想,这日子便再也过不下去了。”
枝枝刹那间泪如雨下,心脏像被人揪住,痛的呼吸不过来。
沈璟昀甩下手里的东西,冷着脸重又坐下。
“我心里喜欢你,所以愿意理解你,这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不会怨你,可你自己呢?”沈璟昀冷声质问,“我认识的枝枝,该是那个在宁王府中冷静谋划,在家里谋算无遗,在东宫运筹帷幄的枝枝,而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妇人!”
眼泪逐渐止住,枝枝怔怔看着他,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安静不已。
沈璟昀不语。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想的也不对,这些时日,他总宠着她,护着她,知道她不开心,会做的也是安抚,总觉得这样就是对她好了。
让她一辈子风雨无忧,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可却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
他的枝枝,原先并没有这样脆弱。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枝枝已经陷入了心魔,她的眼里只剩下情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最初的时候,她不是这一样的。
哪怕是宁王府里哭哭啼啼的美貌少女,眼中也全是对生命的渴望,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而不是眼前这个,困囿于情爱的软弱妇人。
沈璟昀站在她跟前,轻轻叹口气:“枝枝,你好好想想,这些时日,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她的变化太过自然,连沈璟昀都不曾察觉。因为每一个人,不管男女,在遭遇爱情的时候,总是一致的好像失去了脑子,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枝枝却想了很多很多。
在宁王府那般卑微的处境,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不安,她知道自己有别的路可以走,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全然不必多思。
甚至过去的十几年,她的人生都是这样的。
她在意的只有自己,只要活下去,别的东西都没那么重要。
直至遇见了沈璟昀,她忽然就拥有了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于是开始患得患失,害怕失去,甚至觉得自己卑微到不配拥有,时刻觉得自己的宝贝会被别人抢走。
患得患失,卑微的不再是身份,而是自己的心。
爱着一个人,就总觉得他是最好的,自己配不上他,担心有一天没了他,自己该怎么办。可其实,真的没有他的时候,也就那样活下来了。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般模样。
枝枝也很迷惘,她呆呆抬起头,看着沈璟昀,慢吞吞问:“殿下,我……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这跟后宅里怨天尤地的顾夫人有什么差别?
沈璟昀还是心疼她,微微叹口气,矮身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枝枝,我希望,你还是以前的你,不要为我做出改变。”
以前的自己……枝枝下意识点头,她本不必如此的,别说如今殿下还是她一个人的,就算以后真的有了太子妃,有的别的妃妾,大不了她就放弃他,再也不要了。
何必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这才是顾枝。
是那个会被人喜欢的姑娘。
枝枝不知道对谁,亦或者只是对着虚空对着虚空中的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元宵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被两个人一同埋在了心底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正月十八,朝廷正式开始运作,东宫也天天都有人进来,热闹了许多。
枝枝站在书房里,手中捧着一卷书,耳朵支楞起来听几个人的谈话。
周时唯道:“殿下,姜家已经引起了动乱,那群百姓都说小姜大人是为官声,才惺惺作态,可实际上却不管他们这些真正的穷苦百姓了。”
这话真的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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