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盯着她双眼看了会儿,说道:“沈将军未免太武断了。在下跟着将军出来,难道不是为了随将军一道追踪匪徒去向?”
“你若真想追踪,方才便不会拦住我。”沈长缨把瓷罐抛了回去,说道:“听说渐护卫三个月前是在南下访友的途中偶遇的程大人遇险,不知道你这位好友是什么人?
“渐护卫如何访到一半又留在长兴州当了护卫?在来到长兴之前,你在何处高就?”
这句句话不紧不慢,仿佛早打好了腹稿。
杜渐微微扬唇,看了眼左右,说道:“看来沈将军是特意引我至此。”
“我对渐护卫的确很好奇,想来找到这么个清静之地,可以让渐护卫放心为我解惑。”
长缨望着他:“尤其是我很想知道,今夜里前后两拨匪徒,究竟是如何冲破在三个月前一举拿下并擒住数名凶徒护住程大人无恙的渐护卫你的掌控顺利进入知州府做案的?
“渐护卫身负过人之能,按说知州府防卫不弱,但今夜整个府内的防卫却形同虚设,敢问你让前后两拨人皆如入无人之境,并且还让他们成功挟持了程大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炯亮,语气不重,却隐隐含威。末了却还要一轻笑,再接着道:
“或许你更想直接告诉我,你们在程大人身上所求的究竟是什么物件?”
第012章 将军请自重
杜渐在沈长缨这番话下静默了有片刻。
他虽然早察觉到她不顾他在后而径直寻到这里必然有因,但却实在还没想过她居然这么快竟已经从中看出来蛛丝蚂迹。
“沈将军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与匪徒有染?难道我就不能因为在这么美好的节日里多喝了几杯而疏忽了防范?”
他说道:“如果仅凭这个就能断我的罪,那么从匪徒与将军同样的操着纯正的燕京话,以及以将军对匪徒情况的熟知来看,我岂不是还可以怀疑将军这是出戏码?”
沈长缨道:“匪徒说燕京话我也很意外,既然渐护卫也留意到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们要找的这东西跟朝廷有关?
“因为我想,一般的匪徒大约不可能不远千里专门从京师跑到湖州勒索一个小小的知州。”
她停了停步,回头道:“你大约,是属后面这拨人的?”
杜渐倒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佩服:“怎么判断的?”
“疑点并不少,重要的是你身上没有酒气。”
沈长缨望着他,“据我所知你今夜里晚饭是跟杨禅一起吃的,你们还喝了酒,杨禅酩酊大醉,而你此刻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身上却连一点酒气都没有。
“所以我若猜得不错,我在屋檐下呆着的时候,渐护卫一样也在暗处盯着。正因为要在暗处盯着,身上才不能有任何味道。”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目光阴凉阴凉的。“明人不说暗话,渐护卫是宫里的人?还是官府的人?”
杜渐垂着眼,看到那五根白生生的手指自他袖口拂过,像似要勾出他灵魂似的。
四面气氛有点过于安静,甚至还有点凝重。
杜渐抬剑将这只爪子挪开,掸了掸衣裳。“沈将军请自重,鄙人已有妻室,不好与人拉拉扯扯。”
沈长缨顿住。
杜渐面色如常,垂眼又道:“没想到沈将军这样关注我,连我日常穿什么衣服都记得清楚。
“不过我也听说沈将军三年前入军门,从最低层的军士做起,一路立功无数,半年前就升上了副千总。
“还听说但凡经过将军之手的案子无一不成,卫所里因此对将军还有了不少贪功一类的闲言碎语,将军想晋升的念头可谓无人不知。
“那么我要是猜得不错,沈将军这次潜伏在长兴,恐怕也是特地前来抢这个功劳的?”
昨日早上在面馆时谢蓬已经将打听来的消息给了他,作为有明确身份的将领,打听基本底细并不难。
如果说沈长缨引他至此自有企图,那么他自愿跟来又何尝不是?
谋杀朝廷命官是大罪,且对方人数已经达到二十人,可以算作是有组织的匪徒,作为将领的沈长缨保住了程啸又剿灭了匪徒,完全可以在军中记个功劳。
原本他还疑惑她是否受谭绍所差遣,但在他到了这里之后便已经确定完全不是这回事。
如果不是为了立功,她不可能提前那么久盯着这伙人,却偏偏要等到这样的生死时刻才肯出手,何况她身边带着的还全是自己人。
他这句话抛出来,其实也就间接承认了沈长缨的猜测。
她也拒答,并问:“程啸手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计划了那么久的事情最终功亏一篑,她心里何尝不气不怒?
按理,要质问他也是可以的。
但前后两拨人都是冲着程啸手上的东西来,她就不能再只盯着那份功劳瞧了。
杜渐即便是不肯直言自己是宫里的人还是官府的人,最起码也默认了今夜之事跟朝廷有关。
但是前世里完全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程啸是死于官府之手,或者说是事关朝政而亡,可见此事不但是重要,而且是相当重要,所以才会被捂得这么严实。
因此,今夜里不但是杜渐搅了她的局,一定程度上她也搅了杜渐的局。
因为按照先前事况,前世里必定是杜渐或者前面那伙人东西到手了才会放火毁灭痕迹。
她的出现让他们的任务泡了汤,也就等于世事在先前那一刻被改写,接下来这阵余波必然还将影响一段时间。
如今既已经卷入了意料之外的漩涡,她哪能还顾得上拘泥晋不晋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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