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回他,目光自他脖颈一寸寸挪动往下,最后停在他左肩,她伸手解开他腰带,翻开他衣襟。
左肩下的血洞触目惊心,她再看了眼他,忍着脑仁疼,拿帕子冷静地将血洞周围擦拭干净,而后拿过一旁已经备好的药汤喷洒上去,然后再拧开药瓶上药。
霍溶握住她的手,嗓音喑哑:“怎么回来了?”
长缨没吭声,把手抽出来,照旧有条不紊地往伤口周边洒药粉。
她怎么回来了?没说两句话他就把她给气走了,若不是想掩盖,还能是为什么呢?
霍溶没想过她会回来,被她翻开衣襟的时候他是不知所措的,此刻她离他不足一尺,发上有幽香飘进鼻腔,短暂的屏息后他也放弃了抵抗,站在原地任她摆弄。
“长缨。”
伤口不算很厉害,虽然是箭伤,但没有伤在要害,长缨把药上了,听到他这么低喃,准备拿纱布帮他包扎的手又停下来。
声音像靡音一样,直接钻进她脑子里。
“什么事?”
她漠然道,纱布围了两圈才恍觉自己默认了他的亲昵。
霍溶低笑,将她扣到怀里。
长缨想要退避,伤口下方不远的一处旧疤又映入眼帘。
疤有好几寸长,位置有些凶险。
“这也是你帮我治好的。”他言语缓慢,听着似有些骄傲,“那次要命多了,你带着我从坟坑里逃出来,伤口还沾了土,给我洗的时候,可疼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差点没晕过去。你还数落我,还说我要是死过去了就把我挂到树上。
“长缨,我死了以后不想被挂树上,那太孤单了,我想跟你合葬。当初是你带着我从坟坑里逃出来,将来我们要入土的时候,你也要带着我。”
长缨神思有些恍惚。
她就知道不该跟他碰面的。
他除了会给她心里添乱,还会干什么?
“长缨,我疼。”
霍溶捉住她的手捂在那疤上,在她走神的当口,他又将她圈了过来。他头低在她肩膀上,声音软软的,仿佛人畜无害。
长缨心口紧缩,蜷着手想退出来。但这次是她自己半路失了力。
“真的很疼啊,长缨。”
耳边轻语呢喃,长缨心里软烂成泥,想推开他又使不上劲,她强撑着抵住他:“疼就坐下来。”
他不坐。
长缨抵抗片刻,也放弃了。
她想,他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伤口那么深,的确也很疼吧。
可他跟流寇打斗受了伤,为何要瞒着她?
这伤口小而深,明显是箭伤,什么流寇会用箭对付他?
霍溶知道长缨的性子。
在山上那会儿,她嘴里数落他,埋怨他带累她,可是他伤口化脓引起发烧昏迷的时候,是她彻夜守在旁边照顾他。
他疼得咬牙忍耐的时候,又是她跟他说男人流几滴眼泪也没什么。
她心是软的,他知道。
他的琳琅从来就不是铁石心肠。
受伤瞒着她,是整理好思绪之前,不想她追究伤怎么来的。
可是既然让她发现了,他怎么忍得住不向她索取?
他才不是徐澜那种无私奉献的傻瓜,也不是凌渊那种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只为感动自己的呆子。
长缨是他的,媳妇儿是他的,他要疼,他要宠,他还要索取。
“你伤是怎么来的?”
他耳边忽然响起这句问话。
长缨并没有再推他,这次是他自己松开了。
方才的旖旎瞬间消散,面前神情没怎么变化的她比他想象中更冷静。
屋里气氛有些僵持。
就在霍溶思索着如何作答,长缨又环臂收回了目光。
她不是十几岁的无知小女孩,有了疑心便一定要追根问底。她是有着近三年资历的女将,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有资格和有心力探究的。
她走到帘栊下,想了想,终是回头道:“就算给皇上办事靠得住,也不见得就无人敢动你。朝堂不太平,往后多注意点,仔细搞不好将来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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