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了白,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谢翎和林寒水也快起来了,施婳连忙加紧脚步,往前走去,她必须快一点儿赶回城里。
这么想着,施婳脚下不停,过了木桥,但是在桥头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下跌去!
施婳心中一惊,她反应极快,下意识一伸手,一把抱住了桥头的横木,只听哗啦啦几声,泥土和着冰渣子落入河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灯笼滚落在一边,火灭了,施婳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黑黢黢一片,唯有水面折射出些许天光,她抱着横木的手紧了紧,这水也不知道有多深,若是掉下去,说不得就被冲走了。
施婳咽了咽口水,总不能在这里吊着,想到这里,她开始挪动手臂,慢慢地往岸边蹭过去,只是她的手都被冻僵了,根本无法自如地移动,等好不容易挪到岸边时,已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施婳紧紧贴着河岸,那里有些凸出的石块,看上去不甚牢固,她的双臂酸痛无比,几乎要坚持不住了,一咬牙,试探着踩上石块,她身子很轻,竟然真的站住了。
施婳心中一喜,就这么踩着那些石头,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她趴在雪地上喘了一口气,回头再看那木桥时,就仿佛一只吃人的怪物似的,心中尽是劫后余生之感。
天色已经很亮了,施婳赶紧爬起身来,拍尽了身上的冰雪渣子,拾起灯笼,脚步匆匆地往城里走去。
施婳没有回医馆,而是去了城东,今日开市,天气虽然差,但是依旧有不少行人赶过来,有挑担子的,有扛东西的,形形色色,施婳背着一个篓子,在路上很不起眼。
到了东市以后,施婳便拣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蹲下了,把竹篓摆在面前,里头插满了新鲜的梅花,沾着晶莹剔透的雪水,含苞欲放,冷香扑鼻,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意。
一开始并没有人来询价,施婳心中还是有些急的,因为天已经亮了,她还得趁早赶回医馆去。
就在她蹲到腿麻的时候,有一个妇人停下,问道:“这花怎么卖的?”
施婳连忙起身,答道:“三十五文一枝,姐姐要买一枝吗?放在家里能养好几天呢。”
那妇人听了,眉头一皱,又看了几眼,道:“这么贵啊?”
施婳便从善如流道:“姐姐若是有心买,少几个钱也是使得的。”
她还价倒也爽快,不像旁的摊贩抠抠索索,恨不得一个铜板要掰成两半才好,那妇人面色好了些,最后花了二十八文钱,买了一枝半开的梅花走了。
施婳拿着那二十八个铜板,数了一遍,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有人买就好,她最怕的是这些梅花无人问津,现在看来,情况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坏。
铜板放在手心捂热了,施婳这才把它们塞进襟口的袋子里,后面又来了几个人询价,问东问西,最后都没有买。
施婳心中颇有些遗憾,她腿蹲得麻了,天气冷,身子都被冻僵了,最后索性站起来,伸了伸腿,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道:“那女娃娃,这些梅花可是你卖的?”
施婳愣了一下,连忙转头去看,是一个体型微胖的妇人,她手里拎着菜篮,里面满满当当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矮个儿男子,挑着担子,好家伙,里头也是装满了菜。
施婳心头一动,脆生生答道:“是,大娘可要买么?”
妇人道:“怎么卖的?”
施婳报了价,她也不还,只是道:“这些梅花我们全要了,只是腾不出手来,能麻烦你帮忙送一送么?”
施婳自然答应下来,拎起竹篓,跟着那妇人和男子走,出了东市,拐个方向,竟然是往城南去的。
施婳来了苏阳城这么久,对于城内的一些大致布局还是清楚的,城东和城西都是市井之地,城北大部分是寻常百姓,唯有城南,多富贾,身家丰厚的都住在这里,就好比之前的苏府。
城南大宅子多,路也长,幸而那两人腿脚便利,走了两刻钟,才算是到了一户大宅的后门处,那妇人付了钱,施婳这才背着空竹篓,捧着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城北赶去。
当第一缕金色的朝阳洒落下来时,施婳已赶到了城北处,她转头看向东边,灿烂的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但是暖融融的,太阳点亮了天边的云彩,将一连数日积累的阴霾一扫而尽,令人心情大好。
施婳步履轻快,回到了医馆,从后门进去,后院安静无比,房门都开着,但是没有人,她有些疑惑,扬声喊了一句:“谢翎?”
没有人答应,许是出门了,这么想着,施婳放下了竹篓和灯笼,先去洗漱了,将沾了泥泞的衣裳换下,去了前堂,林老爷子正站在门廊下做五禽戏,动作慢吞吞,晃悠悠的。
他一套五禽戏做完了,回头正好见了施婳,倒是唬了一跳,道:“你一清早去哪里了?把谢翎那孩子急的……”
施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下,才道:“谢翎怎么了?”
林老大夫呵呵一笑,道:“他一早不见你,饭也不吃,出门寻你去了,寒水怕他一个小娃娃不安全,也跟着去了。”
施婳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出门办些事情……”
她说着,又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找找。”
林老大夫摆摆手,一边进门,一边道:“无妨,他们两个男娃娃,有寒水带着,不会出事的,若是你一个女娃娃出去,我倒要忧心几分。”
施婳听罢,连忙歉意道:“是我鲁莽了,早该与您说一声的。”
林老大夫哈哈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道:“你别多想,只是天气不好,路上到处都是冰雪,城里又有河道,你一个小娃娃,别滑进去了,旁的倒是没什么。”
他说完,又道:“还没用早饭吧?快吃些,别冷了。”
施婳添了些碳,这才答应着去了一趟后院,林家娘子果然送了粥来,就着咸菜吃了后,她担心谢翎和林寒水回来时粥冷了,便又拎着那粥回了前堂,就放在炭火旁边温着。
这一等便是日上三竿,今日天气好,久违的太阳出来了,便有病人来了医馆,林老大夫开始看诊,确诊之后,提了笔写方子,让施婳抓药。
施婳正忙活间,前门进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谢翎和林寒水,谢翎看见她,脚步立即一顿,倒是林寒水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施婳不是在这里么?别着急了,去把衣裳换下吧。”
施婳这才看见谢翎一身泥泞脏污,就连小脸上都沾了些泥点子,也不知摔在哪里了,她连忙道:“谢翎,你怎么了?”
哪知谢翎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答话,恍若未闻一般,自顾自往后院去了,留下林寒水一脸惊愕,好半天才道:“这是生气了?”
他对施婳道:“谢翎一早找遍了整个医馆也没看到你,急得不行,非说你走了,要去寻你,我不放心,跟着一并去了,差点把整个苏阳城都转了一遍,他还要出城去,好歹被我拦住了,劝了半天才肯回来。”
施婳听罢,点点头,歉然道:“我知道了,原是我不对,麻烦你了。”
林寒水却笑道:“哪里的事?我就说了,你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他非不信。”
施婳心中一动,抓好了药之后,听林老大夫道:“谢翎还未吃饭罢?施婳,你去叫他来,别让粥冷了。”
林寒水也起身过来,道:“这些事我来做罢,你去叫他。”
施婳点点头,拍了拍手,拎起粥罐子就往后院走,谢翎的房门紧闭,显然人在里头,她过去敲了敲门,叫了一声:“谢翎?”
没有人答应,施婳又敲了一下,门却开了一条缝,原来是没上栓,分明是有人故意开着的,她心中好笑,故作不知,继续敲门,喊他:“谢翎?你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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