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一眼便看见了打头的那个名字,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置信一般,身旁的刘奇还在辨认:“谢翎,予明兄,这回的解元是一个叫谢翎的,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名字耳熟?”
苏晗咬着牙,脸色难看得吓人,道:“许是你听错了吧,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也不管刘奇如何,转身便挤出了人群,匆匆往苏府走去。
他一路脸色铁青,一副要发怒的模样,仆人们还以为他落榜了,生怕撞上去,连忙躲避开来,苏晗进了花厅,却见苏老爷和苏夫人都等着了。
苏夫人见他一头是汗地回来,十分心疼,连忙招呼婢女拿面巾来,一边连连追问道:“怎么样?可中了?”
苏晗黑着脸,闷声答道:“中了。”
苏夫人抚了抚心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便是苏老爷也十分高兴,但见自己儿子一脸难看的神色,又责怪道:“既然中了,你摆着这脸色是作甚?谁欠了你一百万银子没还么?”
苏晗依旧黑着脸,苏夫人倒是了解自己的儿子,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问道:“晗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苏晗没说话,苏夫人见了,连忙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这才问道:“说来给爹娘听听,若受了什么委屈,咱们苏府绝不能吃亏。”
苏晗转向苏老爷,道:“爹,您老再想个法子,让我拜回董夫子的门下吧。”
闻言,苏老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道:“怎么回事?”
苏晗道:“董夫子的四个学生,乡试都中了!”
苏夫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道:“这董夫子竟然如此厉害?”
苏晗紧接着道:“不止如此,他那个叫谢翎的学生,还中了解元!这次的乡试头名!”
骤然听到这一句,苏老爷一下子从座位弹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晗,追问道:“你说那学生叫什么名字?”
苏晗不解他爹反应为何这么大,但还是答道:“叫谢翎,令羽翎。”
苏老爷猛地看向苏夫人,苏夫人自然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显然也是小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面上强作镇定地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苏老爷想了想,道:“那就派人去查一查,到底是不是同名同姓吧,若是的话,于咱们府上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苏晗皱了一下眉,道:“爹,什么意思?”
苏老爷不答,反倒是苏夫人有些不自在,道:“有什么好查的?别查了。”
苏老爷看了她一眼,不耐地道:“你懂什么?妇人之见,你知道一个解元意味着什么吗?有这等能耐,明年的会试,若是不出问题,他必然中得了进士!”
苏夫人张了张口,却是不敢再说话了,苏老爷扬声叫来一个管事,吩咐道:“去问问,这回乡试的解元,那个叫谢翎的,究竟是什么来历,家住何处,年岁几何?”
管事领命应声去了,苏晗一脸莫名地问道:“怎么?这谢翎还与我们家有什么干系不成?”
苏夫人没说话,避开了他询问的眼神,苏老爷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是有一点,不过是早些时候了,恐怕你不记得他,七八年前,有一个小孩儿,是我一位已逝同窗的儿子,从邱县逃荒过来,投奔我们家,那孩子就叫谢翎。”
苏老爷这么一说,苏晗竟然真的想起来了,问道:“是不是他还带着一个女孩,一起住在咱们家,就在那西园里头?”
“就是他,”苏老爷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懊恼道:“早知他今日有如此成就,当初就不该那样做。”
他说着,不由又看了苏夫人一眼,生气道:“误事。”
苏夫人虽然理亏,但是也并不是一个软包子,她道:“老爷这话我听着实在委屈,为人父母,不都是为儿女计?千金难买早知道,谁能想到那孩子会有今日?千错万错都在我罢了。”
苏老爷见她这副模样,也骂不下去,那厢苏晗的心思却活络起来,道:“爹,既然我们家当初收留他,于他有恩,他如今作为董夫子的学生,又中了解元,帮我说几句好话,劝一劝董夫子,说不定他老人家又愿意收下我了。”
苏老爷听了,沉吟片刻,慢慢地道:“这法子是不错,但是以那孩子的脾性,恐怕不成的,当初他离了我们家,是有缘故的。”
苏晗不死心地道:“什么缘故?”
苏老爷没回答,逼着一个小孩子交出他父亲遗物这种事情,怎好在自己儿子面前说出来,他向来好面子,岔开话题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叫他必然帮你。”
听了这话,苏晗顿时大喜,也不追问了,倒是苏夫人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却说那管事不多时就回来了,前来复命,道:“老爷,打听清楚了,那谢翎是七八年前住到苏阳城的,不是本地人,原先被城北的林家医馆收留了,后来又搬去了城西清水巷子里住,家中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姐姐,名字叫施婳,两人相依为命,那谢翎今年十六岁了。”
闻言,苏老爷一拍圈椅扶手,面上浮现出喜色:“好,果真是他,我就知道,虎父无犬子啊,当年他父亲也是才学满腹的人,这孩子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
然而一旁苏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苏老爷连忙向那管事道:“去请那谢解元过来府上,不,还是我亲自去。”
他说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袍子,抬脚欲走,忽然,苏夫人叫道:“老爷!”
苏老爷正满心欢喜,听了她这一声,不由笑着转过脸:“还有什么事?”
苏夫人站起来,直视着他,道:“我以为不妥。”
苏老爷皱了皱眉:“哪里不妥了?”
苏夫人直言道:“老爷此去,是想认回故交的儿子,攀个交情,还是想着妙儿的亲事?又或者二者皆有?”
苏老爷被她说破了心中的打算,不由有些尴尬,倒是苏晗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什么亲事?爹,怎么又跟妙儿的亲事扯上关系了?”
第 65 章
“什么亲事?爹, 怎么又跟妙儿的亲事扯上关系了?”
一说起这事, 苏老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苏夫人高声嚷道:“你还敢提这事?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当初是你说的,要将妙儿许配给你堂兄的儿子, 还将人请来苏阳做客, 碍于情面, 我也答应你了,可是最后闹成那样, 他死在哪里不行?非得服五石散死在我的府里!晦气且不说, 一拍两散也就罢了,你堂兄那里还要迁怒,压了我三万匹丝绸的货,最后只能低价卖出去,血本无归!”
说到这里,苏老爷心痛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继续怒声骂道:“当年你要是不作妖蛾子, 什么事情都没有!那谢翎还好端端地在我们府里,当我苏家的乘龙快婿!”
苏夫人被他指着鼻子骂,脸都煞白煞白了, 她颤着声音辩解道:“可当初的事情,谁能知道?那谢翎是逃荒来的, 无父无母, 谁家会把好女儿就这么嫁给他?老爷那时也同意了,如今这翻起旧账来, 是在指责我吗?”
苏老爷恼恨极了,高声道:“那你就闭嘴!”
苏夫人不说话了,脸色惨败,苏老爷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甩袖而去,徒留苏晗与苏夫人站在花厅中,过了好一会儿,苏晗才低声问道:“娘,那谢翎从前与妙儿有亲事?”
苏夫人愣了一下,像是才听见他的话似的,回过神来,颓然道:“是,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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