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催就催出了事,楚王派出去的人,没有在传舍里寻到半夏的踪迹。而郢都那边有说人早已经出发了。终于走到一处城邑的一处偏僻的大道边,找到了已经腐烂的且被野兽咬的不成人形的随从尸首。
这下可就不妙了。
楚王听说之后,下意识看了屈眳一眼。这次征伐陈国,他把屈眳也一块带了出来,作为大夫,跟随他出征是应有之义。留屈眳在郢都,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放心。
屈眳抬眼看了楚王一眼,眼神坦坦荡荡。楚王在那眼神里寻到了一抹焦急。
大军在此,容不得楚王任意妄为,楚王立即另外派人去查。屈眳从楚王的营帐里出来,立刻叫来人亲自写了一封信令人送到郢都里去,另外还令家臣回封邑。他的私兵现在并不在他身边,而是在他的封邑上。
送走家臣,屈眳坐在营帐内,沉默不语,只有搁置在膝头的手掌捏成了拳头。
不多时楚王身边的寺人请他过去。楚王见到他,屏退左右,“她是你带走的吗?”
“若是臣带走的便好了。”
如果是他带走的那就好了,要是他带走的话,他就能明确她的安危。
楚王眉头拧起,屈眳坦坦荡荡,坦荡之中还夹杂着遮掩不住的焦躁。
“原来你还是没有忘记她。”楚王突然开口,“伯昭之前在寡人面前装的还真好。”
屈眳之前在楚王面前,表现的对半夏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她了。甚至楚王自己都这么觉得。
“国君与其和臣这么争执,倒还不如多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
冷硬的一句,就将楚王说的个哑口无言。
的确,与其两人在这里说这些话,还不如派人去找她。
楚王不愿意在屈眳面前有势弱,他沉声道,“你能想到的,寡人自然也想到了。寡人早就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屈大夫只管放心。”
“那么臣也能放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倒是衬显得他有多居心不良。
楚王看着屈眳奇怪,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难为你还能如此冷静。”过了好会,楚王终于开口。
“难道国君希望臣自乱阵脚?”屈眳反问,他此刻抬起原本低下的头,双目炯炯的看着楚王,那双眼睛里冒腾着对楚王的怒火,“国君想把她关起来,便把她关起来。想要把她召来,却没想给她增派护卫的人手。臣实实在在无话可说?”
这愤怒的样子,终于有了一点楚王预料中的愤怒,但是屈眳话语句句诛心,却令楚王实在是快活不起来。
“国君又可曾想过,半夏也是个人,将她如同犬狸,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心中如何想!”屈眳这么些时日来,沉着稳重,此刻罕见的发了怒。
他的冷怒成功的激怒了楚王。楚王面上都沉下来,“你说甚么?”
屈眳看见楚王这样,心里突然觉得荒谬,他竟然和楚王生气。并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君臣之别,而是因为楚王如此对待半夏,楚王自己竟然浑然不觉是错的。他突然觉得可笑,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会对楚王动怒生气。
因为楚王根本就不值得他发怒。
楚王听到他嘴里说出来的另外一个名字,“半夏?”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屈眳,又恢复到了之前冷静的模样,他看了楚王一眼,“国君恐怕不知道,苏己的名字吧?”
这么久,楚王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却唯独忘记了她的名字。
*
半夏在商邑没有呆上多久,只是休息几日,把体力养回来了,然后就被斗心带上。和斗心一块的还有他的父亲商公斗穆。
斗穆过来看了她两眼,眼里闪动着别样的蠢蠢欲动,斗心过来找了个理由把斗穆给弄开了。
斗心看着已经离去的父亲,无声的冷笑,“你还是正是厉害,在郢都之时,就有不少男子为你神魂颠倒,现在我父亲也要被你迷住了。”
半夏坐在车上,白皙纤细的手从袖口生出,扶住面前的车轼。
“吾子这话,实在是让我想不明白了,又不是小女愿意来的。是吾子带人把我给抢来。”半夏心情不好,何况她看明白现在还不是斗心说了算,所以也放下之前的处处小心的做派。
“何况斗大夫想甚么小女也不能管,或者说吾子能管?”半夏道。
果然斗心拉下脸来,“我劝苏己还是小心慎言。”
半夏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他一眼,再没有说话。
车马飞驰,半夏绝大多数时间,基本上是待在郢都,因为这个时代出行不便,一旦出行就是舟车劳顿,所以她都是不爱动。
对于楚国的地名她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坐下来休息。斗穆亲自来问她天气。半夏答了之后,就有人过来和斗穆私语几句。
原本应当远离半夏这个外人的。但是斗穆看她是女子,也不避着她。
听家臣说完之后,斗穆面上大喜,“令尹已经驱逐了蒍氏么?”
家臣看一眼半夏,见主君都没有避开那个女子的想法,也就继续说下去,“工正也被令尹幽禁起来了。”
半夏低头下去,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里的惊愕。
斗穆和斗心两个喜不自胜,“果然令尹已经和之前约定好的那般动手了。”
说完,一行人就地休息一会吃了点干粮。
就又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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