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后,对面的人都有点沉默。
他们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才留了人守在沿海。
击杀上岸之人,造成一定混乱后并且立刻折返通知周边居民,出发点是极为好的。可他们也没想,射杀了无辜的人该怎么办?
距离屠城那时已有了一段时日,沿海边守备如今是不算严了,这才让崇明教来的时候只迎来了一支箭,甚至碰到当地人时,众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来防备他们。
崇明教的人也是很沉默。
对方用一城的命得出的教训,防备着外来的人。
崇明教的教徒们想怪,也只能怪对方不能分辨好坏,随意取人性命。
可换成他们自己,要是周边有一个县城被倭寇屠杀殆尽,其后再有外人上岸,他们肯定会冲上去与外人发生冲突。
推己及人,心中还是不甘。
舒浅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往后退:“我们明日就在沿海摆出部分可以交换的东西。也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交代。三日后,我想你们君主会知道我们的到来。”
教徒们拿着武器,一个个冷着脸,也只能听从舒浅的话按序退去海岸边。
对面的人见舒浅等人真的离开了,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决断不好要怎么做。
换成几个月前,他们必然会选择群起而抗争,将崇明教赶出这儿。
可这会儿崇明教有人因为他们而死了,又还真退到岸边去了。看着崇明教的手里头拿着极为危险的武器,一个个身强力壮,论打斗看着就打不过的情况……
对方还是受对方国家皇帝许可出来做生意的,要是出了大事情双方打起来了,岂不是变成国与国的战争?
能不打仗,谁想要打仗啊?
“要不,先让人传话给君主?”有人试探性提出了这个想法。
“是是,这个最重要。”
生意可以不做,但是战争,能不打,就不打。
回到海舟上,舒浅坐在那教徒的尸体旁,看着有不少人正在偷偷抹眼泪。
一道出海了那么久,都是有感情的。
以前她向来觉得,生死有命,或早或晚,不过必然。
时过境迁,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又觉得能活着该有多少好啊。
能用自己的双手,渐渐改变周圈,让周边的人越来越好,真的极好。
“姚旭,你的墨汁拿来用下。不溶水的。”舒浅和姚旭说了一声。
姚旭愣了愣。
传统的墨都是墨块,加了水研磨后变成墨汁使用。
上回他们用了红墨,由于染透了整张布条,最后干脆变成了绣花。后来他琢磨着就去弄了点染布的黑色,还是私底下寻了不少人偷偷弄的。
玄黑为贵,还要不怎么溶于水,这可不好弄的。
姚旭自己还琢磨了琢磨,最后也没能弄到多少。
但他还是听从舒浅的话去拿了,顺带将自己的笔也一块拿了过来。
舒浅看着他的笔和墨,默默取了最粗的那支笔。
她让人将船上搁置的梯子摆上,爬到了船帆的最上头。
甩开胳膊沾了墨,挥笔即写。
她将崇明教那教徒的名字留在了上头。
写完后,舒浅没有立刻下来,居高临下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着:“今后教中出海的人,名字或许都可能留在这上面。”
顿了顿,她缓了缓自己有点哽咽的语调,努力用更平和的语气说着:“每回出海,我们都带着。我们争取这上面的名字,不要再增加。”
她声音很清晰传到了整条船上。
教徒们原本的委屈,平白丢了一个教徒性命的难过,在这一刻终于是没有能忍受住。
师华带上的娘子军中,有一个姑娘没敢哭出声,死命抹着眼泪。
舒浅在上头又看了会儿那教徒的名字,好久后才默默从上面爬下来。
等落了地,她想了想,将自己的手链给卸了。
她把手链挂在了白帆上。
这是她那便宜父亲,崇明教的老教主留给她的。算起来,崇明教第一个该留下痕迹的人,该是他。
姚旭抬头看着最上头的那个名字。
今后这船不论开到何处,这些教徒都会跟着他们一道,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他的名字,会有一天也写在这上面么?
师华在旁边意外轻声说了一声:“名字写在这上面,也算是能名垂个百年。只要崇明教在一天,这名字就能留一日吧。”
姚旭侧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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