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纪筠“清醒”的那瞬间,不用严岑说,许暮洲也明白他们可能已经错失了这个机会。只是他仍不肯死心,总觉得这种转瞬即逝的机会能再挖出些什么。
如果不是严岑硬把他拉出病房,许暮洲起码会从纪筠房间里把那本《雪娃娃》顺走。
“不用太过拘泥于一条线索。”彼时还挂着满身血渍的严医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一个人活着,其生平经历都是心理状态的佐证,甚至一些不起眼的死物都要比任务对象本人更可信。在清理任务中,倾听任务目标的自我剖白,是最走投无路下才会选择的下策。”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许暮洲疑惑地看着他:“清理系统清理执念,但执念本身就是主观意识衍生出的‘思想’,如果任务目标肯配合,那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可是人不但会欺骗别人,也会欺骗自己。”严岑说:“何况捷径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太过相信答案,只会让你自己也一并迷失。”
严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凝滞,走廊中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白大褂上的血迹凝结成深色的斑块,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腥甜味道。严岑右眼的镜片一角被溅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血痕,看位置正好落在他眼角的泪窝里。
有那么一瞬间,许暮洲觉得严岑的眼睛跟纪筠有些莫名的相似,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被许暮洲捕捉就烟消云散了。
许暮洲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望向严岑颜色漂亮的瞳仁,他专注地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因为严岑眼里有温度。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勾勒出许暮洲小小的影子,跟纪筠空洞的眼神截然相反。
许暮洲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再这么神经紧绷下去,说不准自己也要成神经病。严岑说得没错,如果他再这么一门心思地看着纪筠,就只能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
严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没发现这位实习员工在莫名走神,而是认真地看着许暮洲,神态很坚决。
“不要看她说了什么。”严岑意味深长地说:“而是要看她选了什么。”
至于选择了什么,严岑没来得及说。
十一号床患者的事儿闹腾了一晚上,虽然人是送医了,但严岑作为值班医生还是得忙着打紧急报告和联络家属,走廊里一直人来人往,许暮洲笔记本上的正字画了一排又一排,也没听外头有个消停。
临近天亮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许暮洲听了一耳朵,大概听出是患者家属来了。
许暮洲的病房离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很近,走廊里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严岑在外面安抚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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