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吉时,要捉一只大红公鸡,一刀将鸡头割断,滴血于梁木上,以避煞气,且须念咒语,行法事。
法事完毕,即刻升梁。
鞭炮齐鸣,两个稳重的中年汉子抬着梁木,在鞭炮声中缓步前行,说着吉祥辞令,一步一步上升,走到屋脊处,这才小心的把梁木放置在中柱顶端的衔口内。
顾南乔和墨玉珩站在新房门外,蒲婶拿了一块大红色的布过来:“阿墨,你把这红布披到梁木上,上梁的程序才算是完成了。”
“让小阿乔去吧,建房子和买地皮的银两都是她赚来的,这房子她才是屋主。”墨玉珩立刻就把这件事推给了顾南乔。
蒲婶犹豫了,这房子的名字和地皮确实是写在顾南乔名下,但是在大家的认知中,这房子的主人是墨玉珩,而非顾南乔。
否则人家提起这边,说的都是墨家,而非顾家。
顾南乔伸手接过了蒲婶手里的红布,直接塞到了墨玉珩手中,在墨玉珩疑虑的眼神中,她清淡地表示道:“墨哥哥,这个房子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心血,不管如何,在我心里,没有你这个家也就不是家,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你不去谁有资格去?”
她说的是心里话,没有墨玉珩,她顾南乔早就给猛兽当了口粮,哪里还能有现在的幸福日子?
再说了,她要把墨哥哥变成相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首先就是要给墨玉珩灌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这个想法。
让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
墨玉珩以前能拒绝顾南乔一些无理要求,但是面对顾南乔的这番说辞,他却拒绝不了。
他是个没有家的人,对于他而言,家这个字离他太过遥远,却也让他心向往之。
沉吟片刻,墨玉珩接过了红布,盖在了梁木上,称之为“披红”,并以红包谢掌墨师。
接着,蒲秀夫登上了屋顶,手抬着一筐糯米糍粑,向众人抛洒,这是“甩梁粑”。
村里有许多想要跟顾南乔打好关系的村民都送来了礼物,顾南乔和墨玉珩含笑接受,并将贺礼悬挂于堂前,以示喜庆满堂。
这些流程走完,上梁礼才算是圆满完成了。
接下来贴瓦片和装修都很快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十月份他们就能搬进新房。
上梁完成后,顾南乔便开始算工人们的工资,还有村里一些村民帮忙的工钱。
她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载着所有来帮忙人的时间和日期,虽然蒲秀天表示他那三个儿子不用工钱,但是顾南乔可不能让人白干活。
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先把村民的工钱结算了,而后在算李伟民他们的。
村民们的工钱,顾南乔按照小工的工钱算,一天二十五文钱,算了一个时辰,全部搞定,又算好了铜板,这才挨家挨户送上门去。
他们也没有帮多少天的忙,也就是挖地基的时候来帮忙了,其他的活计都由李伟民的工人一手包办。
倒是蒲秀天的三个儿子,时不时被蒲秀天撵来帮忙,四个月下来,每个人都赚了一千五百文钱,三个加起来,将近五两银子了。
这可让村里人眼馋到不行,五两银子啊,足够一家五口富足的生活两年了。
他们眼红到不行,又不敢跑来墨家找墨玉珩和顾南乔,只能去蒲秀天家里旁敲侧击,也想来墨家干活。
可惜人家的房子和围墙都建好了,剩下的也都是精细活,压根不需要他们帮忙。
面对找上门的村民,蒲秀天很是热情的招待,对于他们的话茬,他压根不接,等把人送走了,他回了堂屋。
“爹,他们怕不是也想要去墨三哥家里干活吧?”
“嗯,你们都猜到了?”蒲秀天对于村里这些人的做法很是看不上:“当初反对阿墨来咱们村定居,说是怕他挡了好运,建房子的时候弄出了多少幺蛾子,又是洒狗血,又是推墙头。”
“这些事情他们虽然没有参与,但是背地里说阿墨坏话的人可不少,要不是后来传出了乔妹会医术的消息,怕是他们还不消停。”
“现在见咱们家赚了点钱,人家就上赶着来了,说是愿意效劳。”
“真是笑话,人家房子都建好了,瓦片都贴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要他们来干什么?”
蒲秀天心里早先就憋着一口气,现在见那些人恬不知耻的凑上来,没拿笤帚把人扫出去已经算是他有涵养了。
三个儿子和儿媳妇见状,连忙上前安慰他,在家人的宽慰中,蒲秀天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村里暗潮涌动,顾南乔压根就没有关注,此时的她忙完了账本,新房眼看也要全面竣工了,顾明凡也已经能把田埂边上的草药的名称药性倒背如流。
顾南乔想了想,趁着现在还没有到寒冬腊月,打算去一趟山里。
顾南乔要进山,顾明凡自然是要跟着一块儿去,秋天是猛兽出没的时节,墨玉珩不放心他们两个人单独进山,便也跟着去。
一行三人走在落满了枯叶的小道上,巍峨的高山,顶端常年云雾缭绕,一场秋雨过后,山里的温度骤降一个度,进山以后,顾南乔冷的直搓手。
好在墨玉珩有准备,给她带了一件薄薄的外衣。
穿了衣裳,顾南乔总算是活过来了,率先走在前面,仔细的辨认着山里的枝叶,决定自己要往哪边走去。
墨玉珩也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生怕有猛兽突袭。
只有顾明凡吊儿郎当的走着,嘴里叼了一根芦苇,眼睛不住的往周边的大树打量,不用问顾南乔也能猜出顾明凡想要干什么。
这几个月顾明凡被拘在蒲家村学医,早就想要上山放风了,可偏偏他外祖父看管严厉,加上他对墨玉珩有些怵,不敢造次。
现在上山了,自然是要解放天性,顾明凡便故态复萌了,一改常态。
走了一段路,顾南乔在不远处长着一棵很是眼熟的小乔木,定睛一看,这不是木蝴蝶么。
招手让顾明凡过来,顾南乔指着那株小乔木道:“二哥,你看到那棵树了没有?”
木蝴蝶高六米,直径只有十五到二十厘米,高高瘦瘦的它,在众多树木中,很是扎眼。
特别是它的果实长在树木顶端,又宽又长,很是扎眼。
“看到了,妹妹,你不会告诉我说,这棵树也是药材吧?”顾明凡最近背中草药已经到达了快要奔溃的边缘。
他实在是想不到,那些不起眼的野草和杂草,居然也是药草,还有各种的药用价值。
这几个月,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秃头了,是被那些草药给弄的。
他一抱怨,乔妹还没说什么,外祖父拿起鞋子就要开打,说是他连点耐心都没有。
想学医,就得有耐性,肯花时间。
顾明凡深深后悔当初的行为,早知道学医这么痛苦,他宁愿去当瓦匠工、水泥工。
他苦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取悦了顾南乔,她脆声道:“二哥,你说对了,这种树叫木蝴蝶,它的种子和树皮能入药,它有清肺利咽、疏肝和胃的功效。”
“主要用于肺热咳嗽、音哑、肝胃气痛。”
听着这一连串的术语,顾明凡脑壳突突的疼,他哀嚎道:“好妹妹,咱难得进山一趟,能不能暂时忘却这些事情?让我好好放松放松。”
顾南乔好笑的看着他:“二哥想要怎么放松?掏鸟窝还是爬树解压?”
“都可以,我觉得这些活动比学认药材轻松多了。”顾明凡觉得自己当初就是脑子有坑,不然怎么会挖了这么一个大坑把自己给埋了。
搞的自己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顾南乔说道:“不吃苦,又怎么知道甘甜是何滋味?”
“妹妹,我就今天玩一天,明天一定认真学习,绝对不会半途而废。”顾明凡辩解道,他都好几个月没有好好玩玩了,正想要放肆的玩耍一天。
顾南乔含笑应了下来,并没有再继续讲解药材的特征。
不过在接下来她采药的过程中,顾明凡还是学的挺认真的,虽然心思没有全部都在这上面,但是每次顾南乔挖药材的时候,顾明凡都会跑过来帮忙,还会问起药材的各种信息。
例如生长环境,土壤湿度,药效药性。
顾南乔也都认真讲解,顾明凡渐渐的也忘了是玩耍,全身心投入到了采药事业中。
等到三人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顾明凡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各种药材,都是顾南乔挖来的。
他喘着气坐在石头上,摆着手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妹妹,咱们先吃点干粮再说吧。”
一筐子药材按照常理来说是不会很重,但是顾南乔这次是挖药材不是采药,所以所有的药材根部都带了泥土,这样一来,重量可就不轻了。
顾明凡身为二哥,很是自然就把筐子背在了背上,然后就悲剧了,顾南乔和墨玉珩两人一身轻松像是来山里散步。
他是来卖苦力的,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顾南乔也饿了,便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拿出早上准备好的烙饼,就着山泉水,大口啃了起来。
烙饼不太好吃,哪怕就着山泉水也让顾南乔咬的腮帮子疼得要命,墨玉珩和顾明凡倒是吃的津津有味,顾南乔吃了几口,便开始在周围打转。
“妹妹,我还要多久才能学习脉诊啊?”顾明凡嘴里塞满了烙饼,含糊不清的问道。
顾南乔想了想道:“这不好说,还得看你基础学的如何了。你看镇上和城里的小学徒,也都是从药童当起,然后才能慢慢接触,你连药材都分辨不出,又如何给人行医问药?”
学医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得一步一步学起来。
“学医可不能心急,二哥,你时刻要记住,你手里握着的可是别人的生死,一个意外,说不定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是顾南乔还是希望顾明凡能走上这条路,倒不是因为她想当老师,而是这个朝代,好的大夫太少了。
顾明凡一想,还真是这样,他没有再说话,倒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不能比那些小药童差。
三人休息了半个时辰,顾南乔又拿着山泉水给自己擦拭了脸颊和手臂,经过了一上午的跋山涉水,她热的不行,早上披着的外衣也收了起来。
三人顺着水流往上走,靠近水源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一上午都两手空空的墨玉珩,在沿着溪流往前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收获了三只野兔,两只山鸡。
“早知道咱们就沿着水流走了,你看我还采了不少的好药。”顾南乔浅笑着说。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顾南乔抬头一看,小脸顿时血色尽失,墨玉珩和顾明凡也被吓到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卧着一个庞然大物,额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王字。
顾南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山里碰到这个山中之王。
那怒吼声,震破天际,让三人血色尽失。
猛虎,还是体型硕大的猛虎,他们三人站在猛虎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
猛虎从地上站了起来,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墨玉珩上前一步,把顾南乔和顾明凡护在身后:“小阿乔,你和凡凡先走。”
“墨哥哥,那你怎么办?我不要离开,我要陪着你。”
“三哥,我们不能丢下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顾南乔着急的上前,一把扯住墨玉珩的衣角,可怜兮兮道:“墨哥哥,你别丢下我们不管。”
“小阿乔,我们三个人留在这里无济于事,或许谁也活不了。”让顾南乔和顾明凡先走,他留下来应对猛虎,不过是为了给他们俩多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
顾南乔眼里含着热泪,摇头道:“不,我不要跟你分开,要死我们一起死。”
就算留着墨玉珩在这里拖住了猛虎的脚步,又能拖住多久?他们两人也还是逃不掉。
与其大家四散而开,还不如齐心协力,说不定还有生的机会。
“听话,别意气用事。”墨玉珩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和凡凡先走,我等会儿就来找你们。”
“不,我不要。”顾南乔再次拒绝,只是她话刚说完,突然墨玉珩出手,点了她的哑穴。
认识这么久,顾南乔还是第一次知道墨玉珩还有此等本事,她瞪大了眼睛,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不放,墨玉珩再次飞快的出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这下子,顾南乔连动都动不了。
“凡凡,你带她先走,快点,来不及了。”墨玉珩这话刚说完,猛虎已经发起了进攻,墨玉珩飞身而上,直面应对。
顾明凡犹豫不决,是听三哥的话带着妹妹走,还是上前帮忙?
看到墨玉珩已经和猛虎缠斗在了一起,猛虎一掌拍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吓得他双脚一软,连忙丢下了背上的背篓,打横抱起了顾南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后跑去。
顾南乔再也控制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那个与猛虎搏斗的灰色衣裳的男子渐渐的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直至消失不见。
顾明凡抱着顾南乔走了一刻钟的路,顾南乔身上的穴道就解开了,刚刚能行动和说话,顾南乔就从顾明凡怀里跳了跑了出去,直接往回跑。
顾明凡连忙拉住了她:“妹妹,你不要命了?那里现在很危险。”
隔得挺远了,还是能听到那边地动山摇的声音,现在过去,无异于去送人头。
“二哥,墨哥哥在那里,我们不能丢下他。”顾南乔着急的说道:“墨哥哥有危险,我们必须要去救他。”
“妹妹,”顾明凡无奈道:“你应该明白,那是猛虎,咱们两个人还不够它塞牙缝,咱们现在离开,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可要是回去了,怕是尸骨无存。”
“那墨哥哥怎么办?咱们不能这么自私,我就是要回去,哪怕因此断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总比捡着这条命,往后余生都活在内疚之中。”
顾南乔坚定的说道,不再理会身后的顾明凡,一意孤行的往回走。
她的心,此时如同一个破风箱,里面风呼呼的吹着,她的心没着落。
一想到墨玉珩会因为保护他们而丧命,顾南乔心如刀割。
她愿意陪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去,也不要孤零零的苟活于世间。
望着她远走的背影,顾明凡跺跺脚,无奈跟了上去。
看起来他们离得挺远了,但是顾南乔和顾明凡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小溪边上。
听着那边时不时传来猛虎的怒吼声,还有大树倒地发出的声响和灰尘,顾南乔止住了脚步。
不能这么鲁莽的跑过去,她该想个法子,哪怕帮不上墨哥哥什么忙,也不能这么冒失的跑过去。
顾南乔在顾明凡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两人这才各自行动起来,好在顾明凡腰间还绑着一把小刀,利用小刀把竹子削尖,而后又在周围找到了一个大概两米深的陷阱。
陷阱已经被猎物破坏了,就是一个没啥用的大坑,顾南乔把削尖的竹子都摆放在坑底,又在上面设置了不少的机关,只要猛虎来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准备好了一切,顾南乔这才往事发地走去,刚才他们是不敢过去,可是过去以后,看到的一幕,让他们终身难忘。
墨玉珩身轻如燕的在空中上下飞蹿着,就像是逗着猛虎玩儿,被他这样对待,猛虎脾气暴躁到不行,不是撞倒了大树,发泄自己的怒意,就是一通乱吼。
可墨玉珩临危不乱,依旧是自顾自的飞着,一点都不受猛虎的影响。
这么长时间之后,猛虎失去了耐心,亮出了爪子,可墨玉珩丝毫不惧,拔出腰间的短刀迎了上去。
顾南乔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猛虎跃到了半空中,想要利用自己的优势快速解决眼前的战斗,却不知墨玉珩等的也是这一刻,猛虎飞跃起的一瞬间,他也做好了刺杀的准备。
如同火与水相撞的一瞬间,谁输谁赢,早已有了定论。
威风鼎鼎的猛虎,往前一扑,鲜血溅出,摔落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墨玉珩往后一躲,见猛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连忙上前补了几刀。
顾明凡望着眼前的战局,目瞪口呆,更是为墨玉珩的武功疯狂点赞,用顾南乔的话来讲,顾明凡完全是化身成了墨玉珩的小迷弟。
“太厉害了,我早就听说三哥从小习武,但我一直以为他习的也就是拳脚功夫而已,没想到他居然会话本子里的轻功,妹妹,你看他刚才飞上飞下的身影,那轻功绝对是杆杆的。”
顾明凡赞叹不已,恨不得那一个本子上前去求签名。
“好了,你别花痴了,咱们过去吧!”顾南乔也被墨玉珩的爆发力吓到了。
难怪上次他们遇到黑熊,墨玉珩不惊慌,有条不紊就解决了,他有一身这样的好武艺,连猛虎都能杀死,何况是黑熊了。
也难怪他刚才让他和顾明凡先走,她还以为墨玉珩是要给他们争取时间,真相是他们两人帮不上忙不说,还拖人家后腿,难怪墨哥哥会先让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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