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无声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再继续流泪,眼内黯淡无光,空无一物。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江露从来不会放任自己无休止地歇斯底里,也不再像当年会因为失恋而半死不活。
无论是对亲情或是爱情,刻骨铭心的从来只有她一个。
陆谦先背离了他们的约定和誓言,背离了爱情的唯一和忠诚。像是被毒蛇咬过的残肢,她宁愿生生砍掉而不是任由毒液蔓延直至死亡。
生活还要继续,她放他走。
咖啡厅的服务员见她浑浑噩噩的样子,多送了她一杯热饮,她喝下,身子暖了一些,心却依旧冻得像坚冰。
五年前是素昧平生的老人给哭泣的她送上纸巾,五年后还是陌生人对她博施济众。
江露抬眼,无意瞥见咖啡厅墙上装裱的摄影作品——东陵谷的风景。
她伸手,隔着玻璃摸了摸照片上的山与海,讽刺地咧了咧嘴。
“这是海誓山盟”,低沉深情的声音言犹在耳。
东陵谷山水没有改,那又怎么样呢?是人变了,不可逆,不可追。
青岑可浪,碧海可尘,只一片云烟而已。
*
回到陆谦公寓已经是半夜4点。
情绪像一条不规则的函数曲线,它在最开始冲至最顶峰,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下滑。
江露已经平静。
她平静地倒掉冷了的鸡汤,又平静地拿出行李箱收拾自己的衣物,就像没有发生几个小时前那场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谈话那样。
像游刃有余,经验丰富的旅人,江露很快把所有私人物品打包完毕,床头柜有一对她买给陆谦的袖扣,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带走。
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目之所及已经不再有她曾在这里生活数月的痕迹。
还有一些她的建筑书籍,她随手翻了翻,却在夹页里看到当时因为怀疑许博琛和担心陆谦写下的纸张。
江露自嘲一笑,陆谦和沈柠在M国恐怕早已情愫暗生,她还在国内为他提心吊胆。
正要撕碎,江露却发现纸上“M国”“陆谦”“知晓行踪”字样被用红笔打了个勾。
她睁大了眼,动作一顿。
之前哭得头疼欲裂,又一夜没睡,现在脑子更是像浆糊一样混沌。
江露脚尖转回屋内方向,止住了即将出门的动作。她到卫生间用冷水洗面几分钟,大脑一刻未停歇地运转。
勾只有可能是陆谦画的,陆谦看到了这张纸,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呢?许博琛和陆谦,除了大学校友,又有什么联系?
被亲眼目睹陆谦出轨的情景蒙蔽了冷静分析的能力,仔细想来,陆谦在谈话时对手机的关注频率异常地高。
陆谦在外五年都不曾改变对她的念与爱,何以短短数月像换了个芯,变化那么大?既然他和沈柠是同学,为什么读书时朝夕相处,却没有发展?
江露一句句回忆陆谦在咖啡厅和她说过的话,用笔写下。
写到“记忆的傀儡”时,她像想起了什么,忽地一惊,瞳孔骤缩。
江露从包里拿出电脑,连上学校的内网,查阅学生名册——果然,B班并没有叫袁宥洱的学生!
陆谦不会记错人名,更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捉弄她。
她瞬间汗毛直立,她抬眼看向陆谦提到的书架第二层,只空荡荡摆放着一本诗经;而专业书籍以及外文资料明明都摆放在第三层!
江露手心冒冷汗,连字迹都歪扭,差点抓不稳手中的笔。
她抖着手在“英文”“班长”上画圈,起身把书架第二层的《诗经》拿下来翻阅。
《小雅·小弁》页被折了个小小的折痕,她轻而易举地翻到,诗末的一句“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被做了个不明显的标记。
“袁宥洱”——属垣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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