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儿被他推开了,楚楚地坐在地上,扭头望着他的神色满满是不可置信。
她眼中仿佛涌上泪来,有星星点点的光:“你不认得我了吗?”
军帐中的光线昏暗,虽然简单地清理过,但依旧有些脏和凌/乱,光柱中有细小的尘埃上下飞舞。她跌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像一株被风雨无情吹折的花,在最信赖的人面前受了委屈,那姿态就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见,也要为之心软和愧疚。
殷长阑却冷冷地看着她。
她太像了。
他找了她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相似的容颜。
他为了这份相似,极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杀意,压低了眉眼和声音,冷冷地道:“滚出去。”
地上的少女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她低下头去,将撑在地上的手举到了面前,自顾自地哀声道:“擦破了。”
那双手洁白而柔软,大小、形状都与阿晚一模一样。
殷长阑耳目敏锐,只是一瞥而过,就看到了白/皙的手掌上几道灰红的血痕。
——就在他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的顷刻之间,那女孩却跌跌撞撞地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再次扑在了他的身上,那只柔软的手已经触到了他腰间的束带。
殷长阑没想到她的胆子这样大,下意识地反过手去,在熟悉的地方摸/到了冰冷而狭长的皮鞘。
“呛啷”一声,就在两个人之间狭小的空隙里闪过了一道雪亮的光。
女孩儿在仓促之间放开了他,向后仰头,但依旧没有全然避过去,这一次是真的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哀嘶。
殷长阑的手仍旧是软而麻木的,这一剑挥出去的力气并不大,但依旧难以再握持掌中的剑柄,下一瞬跌落了下去。
那个女孩儿的影子就忽然片片地破碎了。桌边重新坐了一个穿着锈青裋褐的纤瘦身影,握着册书翻了一页,向他回过头来。
虽然一样都是粗布麻衣,束着一般简陋的麻绳,那腰却只盈他一掌的粗细,在她转动之间险些晃花了他的眼目。她还是那样明媚而清亮的眸子,鸦色的鬓发刚刚梳洗过,温柔地堆叠在颈侧,使得她虽然坐在简陋的帐篷里,却像是居于高堂广室,衣遍绫罗,有天香夜宴之光华。
理智在他脑中撕扯,警告他陷入了一层又一层光怪陆离的梦里。
但却有种倦鸟归巢般的疲惫在刹那间席卷了这种理智,让他如脱力一般向后一仰——怪异的梦境让他分明站在地上,但却仿佛终于枕在了床榻之间,黑沉潮水般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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