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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讷得了差使,就脆生生地应了句“是”,转头仍出去了。

寻常的宫人都在帘下、外间远远地等着,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容晚初一时倒有些难得的清净。

窗子底下的美人觚里插了新折的洒金梅,在暖烘烘的室内熏了这一时,枝上的残雪都化成了水,于月白织金的毡毯上洇出浅浅的痕渍来,透白和胭粉的花瓣却更显出润泽之色。

容晚初一时微微有些手痒,就起身往临窗的大书案后头去,揭了桌角上有些日子没有动用过的匣子,朱砂、黛青的颜色从盖子底下显出来。

她缓缓地研了一回墨,又在笔山上拣了一回,掂一支在手中,才高悬着腕落了笔。

传膳的宫人进了正屋,阿讷轻手轻脚地转进来寻她,方看见她竟然在画画。

少女穿了件家常的蓟粉衫子,浅丁香色的挑线裙,站在黑漆螺钿的宽大长案后面,又衬着更身后的一色黑漆书架、多宝格,显得清瘦而高挑。

阿讷忽然发现,容晚初刚进宫来的时候,站在书架前,头顶堪堪地挨到隔板的下缘,如今这样站在那里,已经不知不觉地同那一层隔板一般高了。

虽然只有极小的一点差别,侍女依然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也没有叫,就悄悄地回身叫人重新预备了温水,又回来站在落地罩底下等了半晌。

到容晚初稍稍收了一笔,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看见了她:“怎么不叫我?”

“您难得有些闲情。”阿讷笑眯眯的,这时候才凑了上来,看见纸上画了一树梅花,朱红的梅花只点到了半枝,大约是还没有画完。

她并不懂画,只觉得那花树看着都明艳又萧飒,一点也不像从前大公子看见姑娘画梅时评价的“孤标落拓”,心里就更加快活起来,又叫人进来服侍容晚初沐手:“前些日子一睁眼、一闭眼都是那些个账本子,奴婢瞧着您也憋坏了。”

容晚初一生性情,“诗书琴棋画”是打小养在骨子里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早就成了习惯。

她微微地笑了笑,搁下了笔,就着温水重新洗了一回手,道:“偏你就知道我憋着了。”

阿讷笑嘻嘻的,并不一定要和她争辩。

早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殿门口稍起了一点响动,阿讷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后头半顿饭吃得风平浪静的,容晚初几乎要以为之前的响动是自己的错觉。

等她撂了筷勺、漱了口,宫人井然地收拾着碗碟,阿讷和阿敏才肩并肩地走进屋来。

阿敏是奉了容晚初的意思去见郑太后的,这时面上稍显难看,进门来行了个礼,道:“奴婢到了宁寿宫,瑶翠姑姑只说太后娘娘还没有起。”

阿讷下意识地看了看外头。

时候已近辰初二刻,云层低低地垂着,夜里下的一场小雪原本已经停了,这时又有再度飘起来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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