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那么多意料之中,也没有那么多算无遗策,在大多数时候,人不过在命运掌中,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他生平最大的意外,也许是她跪下去的那个背影。她没有回头看他,他拼不出她当时的表情。他只记得她说的那两个字冰凉,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透的冰凉,就像是秋冬之际的萧瑟,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原来她是真的……不愿意嫁给他。
他之前总以为是小娘子小性子,都是正常。即便以苏卿染的善解人意,一年到头也总有那么一两次会与他怄气,那都不难哄好,有时候只需要笑一笑,最多买个大阿福。三娘子比苏卿染还好哄。
也许是记忆欺骗了他,萧阮不安地想,一定有些什么发生了,而他还不知道。
不然为什么,分明他赌赢了,他却不觉得欢喜。
……
那日之后,昭熙每每见到萧阮,都横挑鼻子竖挑眼——虽然他也承认,无论鼻子还是眼,这人实在都没什么可挑的。他也私下问父亲,三娘不肯嫁,为什么逼她。父亲却也只能苦笑:“我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选择了嫁,可见在三儿眼里,他还是很重要——你没有看错。”
“那之前三娘为什么说不嫁?”昭熙是彻底糊涂了。
“我怎么知道!”元景昊瞪儿子一眼,又软下来,“等回了洛阳,我好好问问你母亲——只是到那时候,就没咱们反悔的余地了。”在信都,又在军营,天高皇帝远,就是他元景昊的地盘,一旦回了洛阳,势必不可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好在看起来,宋王对三儿未尝无意。
所以当萧阮请求与嘉语单独说几句的时候,昭熙反而没有打他,只说:“半个时辰,再多,就会被父王发现了,我父王生气的后果你知道的。我可保不住你。”
那是在黄昏,冬日的黄昏,愁云惨淡。让人会忍不住想,为什么还不下雪呢,雪这样明净,虽然冷,也冷得有亮度。
设了屏风。姜娘和昭熙就在门外,点一盏灯,有风,吹不动烛火。
“伤好些了吗?”是萧阮要求的见面,到头来反而是嘉语先开口,“我父亲性情急躁,你……莫要怪他。”
“始平王舐犊之心,我怎么会见怪。”萧阮微微一笑。
“那么殿下……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三娘如今还唤我殿下。”萧阮微叹了口气。
嘉语略怔了怔,没有应声,两颊却烧了起来,从前她是叫他萧郎,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哪里还能再拾起。
萧阮久久得不到回应,也不强人所难,只低声道:“三娘,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嘉语还是不作声。
她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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