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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然唇齿微动,欲言又止。

嘉语正色道:“我表姐想讨太后欢心,也无非是指望着太后看重,日后在宋王府,能有一点依仗罢了。”谢云然也需要依仗,或者说,话语权与选择权——如果崔九郎不过如此的话。

谢云然轻咳一声:“……也不是不能驳倒。”

嘉语笑道:“那三娘就洗耳恭听了。”

谢云然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既有此心,当仁不让,登时就出声应道:“贺兰娘子此言甚是,不过贺兰娘子说的是人道,定逸大师说的是天道。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谢云然这一声突如其来,贺兰袖起初微惊,转眸时,但见谢云然帷幕深垂,一步一步登台,她身后,嘉语笑语盈盈,一闪而逝。不由恼恨,说道:“谢娘子这句话,并不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哪里不能?”谢云然笑吟吟问。

“如果今世之父母、亲戚、友朋,都源自于从前之因,以此上溯,源其根本,究竟起于何时,灭于何世?”

“何谓始,何谓终,何谓起,何谓灭,贺兰娘子着相了。”言至于此,谢云然停一停,忽问,“贺兰娘子见过海吗?”

贺兰袖和嘉语一样,生于平城,到这时候,最远不过到洛阳。从前在此之后,倒是过了长江,久居金陵。但是金陵也没有海,就算有,以她六宫之主的身份,等闲,也出不了重重禁宫。

她这一迟疑,谢云然就反应过来了,改口道:“贺兰娘子你抬头看这天,天上的云。”

一时众皆抬头,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色,就只有云,云山云海,无边无际。谢云然的声音就在耳边:“海上生涛,就如这云一般,一浪才过,一浪又来,你看不到它起于何时,也追不到它灭于何处。”

“可是——”

“但是天是能看到的!”谢云然猛地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人道虽近,有恩不报,冤不申,荣华枉与,天道虽远,因果报应,毫厘不爽!”

“好!”太后这一声赞喊出,众人如梦初醒,经坛上高僧也双手合十,低诵一声:“善哉!”

贺兰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她并非不能反驳、不能继续逼问,只是太后开口,就再没有她说话的余地。贺兰袖失魂落魄地站在经坛上,眼眸不由自主一转,并没有看到萧阮。

如果说方才她还在担心,没有让他亲眼目睹她的容光,这时候就不由庆幸,至少,他也没有看到她灰头土脸。

但很快又明白过来,萧阮之所以没有目睹,该是就在方才,不忍看她丢脸,所以抽身离去了吧。对女人,萧阮一向心软。若非如此,从前他也不会在被逼迎娶嘉语之后,还想过和她好好过日子。

若非如此,她也得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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