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放心,也请别的大夫来看过,说什么的都有,有摇头摆手说无能为力,定然会留疤的,也有拍着胸脯保证一剂药下去就恢复如初的,当场开了方子,谢家却不敢用——这脸上的事,谁敢冒险?
走投无路,差点没去张榜求医。
最后还是谢礼一锤定音:既然先前用着许大夫的药有好转,那就还是许大夫吧。
许大夫因听说谢家另请过高明,颇为不快,几乎要拒绝。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心转意了,上门也勤勉,连续半月,每副药只开一剂,到服用了,观察过病情,再开一剂,谢家索性要收拾出院落,请许大夫住下,但是被拒绝了。
到五月,病情趋于稳定,许大夫才改为每四日上门一次。
“慢慢来,”半夏安慰她,“我家姑娘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那么快的。”
“我也知道,”四月仍是叹了口气,愁眉紧锁,“可是我家姑娘她——”
姑娘性情一向都好,她打小就跟着她,也没受过多少气,那会儿才多大点人,就知道体谅下面人不容易。真恼了,也就自个儿坐会儿,轻言细语把道理给她们说明白了,该赏赏,该罚罚,她们也服气。
但是这次——
起初是连许大夫都不见。许大夫也好耐心,只在外等着,等着姑娘自个儿想明白了来给他开门。开的药苦——听说有黄连——姑娘倒是不抱怨,只是有时候找她要镜子。四月哪里敢给她镜子!
哭过几场,又砸了好些盏碟碗筷,许大夫只交代,莫让眼泪沾到疹子。
姑娘眼睛肿了好些天,后来才慢慢平静下来,性子却是往孤僻里走了。夫人不放心,想叫姑娘带了面纱,在园子里走走,但是许大夫说了,多开窗,出门就不必了,一来不能晒太阳,二来春天里到处是花粉,别不留神雪上加霜。
于是镇日就只呆呆坐着,看几眼书,写几张字,就是四月也能察觉到,她心里,实在是不快活的。虽然没冲她发脾气。有时候四月倒宁肯她像别家主子,把气都撒她身上,心里也好过一点。
这些事,不便与外人说,但是半夏显然是知道——当然也许知道的应该是华阳公主——隔三差五会送些小玩意过来,有时是只茶宠,做成兔子形状,玉雪可爱,据说滋养得久了,光泽莹润,灵气十足。
有时是只舞胡子,胡人装扮的小人儿,点头哈腰,劝人进食。
还有七巧板,九连环,姑娘见了,难得地笑了一下,说:“三娘是把我当小儿哄呢。”
因着这一笑,夫人和老爷都多吃了半碗饭。
又有难得的刺绣花样,画的是洛阳街头,城墙,街道,鳞次栉比的屋宇,酒肆,肉铺,布店,庙宇,行人,有叫卖的小贩,骑马的官吏,坐车的仕女,背箧的僧人,问路的游客,精细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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