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知情识趣地给她按太阳穴和肩井穴。
虽然心里也奇怪,谢娘子一向脾性甚好,自家姑娘也……至少从宫里回府之后,就再没有无理取闹过。到底为着什么,这样两个人能吵起来,以至于谢娘子下逐客令,而姑娘则疲倦得话都不想再说。
她满腹猜疑,却也知道,主子不开口,她做奴婢的不能乱问。只道:“姑娘,咱们这就回寺里去吗?”
“是啊。”嘉语好想快点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她觉得疲倦,疲倦得简直像刚打完一场恶战,原来说话也是个力气活,她想。不不不,不是说话的缘故,大概是、大概是想得太多的缘故。
她说这么多,都只是想打消谢云然的死念。她和谢云然一样清楚地知道,崔家不会接受一个容貌受损的妻子。这世上大多数家境殷实的男子都不会接受,而况高门。让谢云然下嫁?那不如叫她去死。
她是不得不绕开这个话题。
原来出色也是一种负担。如果不是之前太出色,如今落差也不会这么大。
不不不,还是不对。嘉语心里混乱地想,不是出色……是她的前半生,为别人活得太多的缘故。那些看起来美好的品质,温柔,稳重,体贴,大方,每一项美德的背后,都是舍弃自我。
嘉语也相信这世上有人真正喜欢歌舞、书画、骑射,也有人会喜欢这些全部,就好像这世上真有人喜欢皓首穷经,但是大多数人不,大多数人好逸恶劳,而每一项技艺精通,都须得极大的毅力,与极多的功夫。
嘉语惭愧地想到自己。人和人不能比。谢云然这样处处体贴妥当,一万个人,会说一万个好,而她——如果说谢云然是玉瓶儿,她就是瓦罐儿,结果谢云然得到崔九郎这么个绣花枕头,她却得到萧阮……
正因为谢云然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容貌受损,打击尤大。那几乎是一种信念的崩塌。
一个信念的崩溃,只能再造一个。她说到死亡这样平静,那想必是反复斟酌、反复考虑过,绝望到了极处,而并非一时冲动。平心静气与她说道理是没有用的,她也是无可奈何,方才以毒攻毒。
谢云然这样的聪明人,虽然气愤之下逐她出门,但是这些话既然已经进了她的耳朵,给她时间,她自然就能明白,她有这个信心——
“吁——”马车忽地一停。
“出什么事了!”半夏扶住嘉语,扬声责问。
“前面路被封了!”安平回道。
“那就绕道吧。”嘉语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出行,真是流年不利。
安平应了一声,掉头要走——
“等等!”嘉语叫住他,“我记得这块儿离许大夫的医馆不远?”
“是不远。”
“那就过去看看。”嘉语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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