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祎炬越发疑惑:崔家和他,难道还有什么秘事可言?他自幼父母双亡,在宗寺中养大,如今府中并无旧人,都是市上买来,或亲友所赠,他府中就是个筛子,没什么藏得住的。虽如此,还是挥退了下人。
青衣男子给他作了个长揖,口中道:“将军见谅,某实非崔郎君所使。”
“那是何人?”
“无人使我,”青衣男子站直了,侃侃言道,“我来救将军的命!”
元祎炬:……
这赤口白牙的,咒他?
元祎炬性情暗弱,但是并不蠢——真要蠢,这么多年也活不下来,更勿论带着年幼的妹妹。他上下打量了这青衣男子片刻,他衣饰整洁,却并不名贵,谈吐斯文有礼,想是识文断字。
如今这天下的士子为求闻达于诸侯,“风骨”两个字是早不论了,还好作惊人之语,元祎炬笑一笑,笑意里并非没有自矜之意:他如今,离诸侯还远着呢,就有人来毛遂自荐了?
正要开口戳破,那男子却抢先道:“李家儿郎在西山遇袭,将军可有听闻?”
“李家?”
“赵郡李氏。”
元祎炬吃了一惊:以赵郡李氏的势力,哪个敢虎口拔牙?却笑道:“这等事,不该是洛阳令的职责吗?”
青衣男子道:“将军再想想?”
元祎炬好脾性,竟真又想了片刻,仍含笑摇头:“郎君好意——”
“我没有什么好意,”青衣男子却又一口否认,“我来,固然是为了救将军是性命,也是想为自己报仇。”
“报仇”两个字让元祎炬皱了眉,他生平最厌憎睚眦必报之人,这人既有心来奔,却又开口犯忌,登时声音就冷了下去:“是吗,既如此——”
“袭击李家儿郎的,是将军手下幢主陈莫,”青衣男子不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已经揭开谜底,尤嫌不足,又加一句,“如今上头的人,怕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军背这口黑锅了。”
日色惨淡,忽然“当”地一响,元祎炬侧目看时,原来是手肘碰到了几上盏碟。他竟怔怔看了片刻。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赵郡李氏,他的手下,以及……黑锅。元祎炬并不追问为什么上头不能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之类。他没那么天真,这世上,从来也没有什么真相。他不想死,他和明月挣扎着活到现在不容易。
他获罪,明月不能幸免;即便幸免,她一个人……她要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虎狼之世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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